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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1 章
“磁州与其说缺兵力, 不如说缺消息。”凤栖对在磁州城内的几位义军领袖说,“现在我们与靺鞨的胶着之态,其实是实力已经渐渐相当, 所以谁掌控消息的先机, 谁就更能主动,更有胜算。”
几个大老粗领袖坐在圈椅上,听得直点头。
凤栖又道:“我只是个深宅中的女子, 但如今局面, 已经无论男女,都要为国做些事。大家肯过来听我说话, 肯定不仅是因为我是高云桐的妻子, 还因为你们也能认可我。”
耿大哥道:“当然认可!高娘子智慧,也与温凌有缠斗的经验。再说,自古又不是没有女人当将军率兵的。”
他翻了翻眼睛,努力从听的话本和戏文中找了两个例子:“比如吧,花木兰,就是女将军,还有樊梨花, 也是!”
凤栖不由一笑:“多谢耿大哥,把我和那样的女英雄比。”
又说:“磁州虽然需要兵力,但我想了想,现在我们的优势未必在守城上。并州军和天武军是主力, 但都不在城里,太行军人马不多,对守城战其实也不算熟悉, 但是,却是在太行山岭中熟悉地形、善于游走作战的队伍, 因为与晋地、河东、河北各处的百姓熟悉,所以优势也在于消息灵通,又自身灵活上。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各位还入山林,以各处山寨为凭,以高家军的暗语为联合的方式,靺鞨军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出击。”
其实太行军的几位领袖都有此想他们从未经历过城防战,人数也不足,远不如他们在山林间运战灵活,除了消耗粮食其实未必对城防起到多大作用。只是受托留在磁州守卫,不好意思把高云桐的妻子和一城百姓丢在城中而自己出城。
现在高云桐的妻子这样说了,都是舒了一口气,而且觉得外面是一片深而峻的太行山,他们呼应作战守卫效果会更好。
所以互相看了看后,就有几个笑着说:“其实这样才好,不过高娘子独自在城里怕不怕?”
凤栖笑道:“我不怕。”
耿大哥说:“是呢!不用怕!您放心,高兄弟的家眷就相当于咱们自己的家眷,咱们只是换个地方保护你!保护城中的妇孺。”
凤栖笑着点点头:“是,我相信诸位!只是也有个想法:若是大家一口气全部散入山林间,各自为政,以后要组织起来也很难。我打算让城中妇女统一为各位制作半臂衫,可衬于皮甲下,也可以单独穿着,均用靛色夏布,内襟刺绣‘高’字,大家彼此遇到便知都是‘高家军’中人。”
让这些战士散落到他们适合的地方去,用靺鞨不擅长的游击之战不断袭扰、互通消息、组织成一支由南梁百姓形成的人海网络,让靺鞨人陷落进去就如同陷入泥淖,难以脱身。
她等几个领袖认同点头之后,便又说:“衣衫统一只是其一,毕竟衣衫还是可以换的,重要的是我们之间传递消息要有我们自己的方式。”
这些大老粗中识字的都没几个,但自有民人朴素的智慧。
他们有商有量,设下了好几种递消息的方式:纸面消息以圈圈杠杠代替堪舆图和文字,熟悉地形的人自然晓得圈和杠代表的是哪一处地方;另定了几首山歌,不同的词句表示不同的消息,在太行深幽的山脉间可以如烽烟般迅速传音,还不易被发现;天上信鸽、茶道老马,均可以作为传递消息的工具。
谈论完毕,凤栖起身对他们叉手一福:“各位大哥,前头的胜利是我们侥幸。但侥幸不会天天有,后面的硬仗也还得靠大家协作。”
这些义军领袖离开,整顿队伍准备拔营了。
凤栖则安排城中妇人和少女一起制作权作军服的半臂衫。
城中军民各有组织,男女老幼都有事做,齐心协力,都抱着“城在我在,城亡我亡”的信念,反而很平静,畏惧、恐慌都没有,肚子半饥着把粮食运到各处粮仓,凤栖脱下身上所有值钱的簪环,说:“趁现在靺鞨人还没围过来,把这些首饰卖给洛阳等地的商贩,还能换些粮食、夏布、火器、竹木、皮革……有一点,好一点。”
周蓼在王府随着晋王一起幽禁。对她而言,妇道人家恪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幽禁不幽禁也差不多,就算少了些贵妇人间的往来,也就当是清净修为而已。
所以每天定神做做针线,侍弄侍弄花草,心一静,日子也不觉得难捱。
倒是浇完花回屋看见丈夫,他正在里屋长吁短叹。
周蓼笑道:“你看你,又想不开!以往做藩王,你不也是听听曲子,填填词,没事逗弄逗弄漂亮的小娘子们?如今除了不出门,哪样又少了你的?”
凤霈冷哼一声:“怎么能一样?以往是自由身,如今是什么?以往的小娘子们是自己挑喜欢的,现在是人家挑了塞给你。所以听曲填词都当着一万分的心,就怕给我那三哥抓了小辫子去,搞一场乌台案可就太冤了!”
想想自家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眉头越发皱起来:“如今别说他塞进来的人,就是我自家的妾室通房,哪晓得有没有被买通了的?也只有在你这里,我还敢放松地说几句牢骚话,在她们那儿还得装着笑脸,酒都不敢喝,睡觉都睡不踏实,就怕说了什么醉话、梦呓,也给人当了证据去。”
周蓼又怜他,又觉得他好笑得紧。于是笑道:“不错,我这里放心是可以放心。只可惜一个老婆子,看着就倒胃口。所以呢,心里念着莺莺燕燕,可又怕那些莺莺燕燕。你在我这儿,就放心喝酒睡觉吧;若是身体又起了意呢,就去找个面孔好看的,出出邪火。”
凤霈看她一眼说:“你别笑我!”
又说:“我也五十岁的人了,才没那么急色鬼似的不堪!”
不过看着周蓼,是左手握右手似的熟悉,但也熟悉得没有什么心跳绮思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想起的是何瑟瑟,让他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里爱之如狂的,无论她多么冷漠,他就是觉得他们必是心灵的知己,灵魂的伴侣。
于是又是一声长叹,枯着眉头说:“我只是对不起一个人……”
周蓼毫不客气地说:“你对不起的人可多了去了!风流债都不知道欠了多少!”
“你又笑我!”凤霈爆发了一句,两个人的谈话就谈进死胡同了。
他刚刚想说的那件后悔的事,现在只能赌气咽到肚子里去了。
而周蓼浑不在意,任他一脸死气沉沉,自顾自做针线活儿。
夫妻俩僵持了一会儿,一个丫鬟笑眯眯进来打破了僵局:“大王,王妃,大娘子归宁来了!”
凤霈被禁止会见任何内外臣子,甚至连一般男子进入晋王府都要被门口侍卫再三盘查。
唯有他已经出嫁了的嫡长女不在被禁之列,带进来的东西盘查一下就放人。
长女凤杨三五天就要进来给爹娘尽孝,而她那已居闲职的丈夫王枢基本也就是在部院里协助翰林学士修修书,还时不时得上当铺,手头才能宽裕些,不成为凤震的威胁。
凤杨进门时是一脸的笑,扬了扬手中的提盒说:“爹爹,孃孃,看女儿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扭头对丫鬟们说:“三娘子、五娘子、六娘子呢?叫她们一道来,是她们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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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的桃子糕和荔枝渴水!自己做的,虽然粗,但比外头卖的干净。”
王府两个小郡主欢蹦乱跳地来了,但三娘子凤枰一脸不快,慢吞吞地走进来。
凤杨问道:“怎么了?三妹妹怎么都憔悴了?是身上不爽利?还是近日伙食上克扣了?”
周蓼看了她一眼,说:“没有,克扣倒从不克扣不留一丝骂名的。只是她也命苦……唉!”
这声长叹意思万千,却又无法说出口。
凤杨心里约莫明白了,也不好说话,从提盒里取了各式糕点匣子和两瓶渴水,两瓶佳酿酒是孝敬爹爹的,其他的是少女和小孩子喜欢的。她两个小妹妹雀跃着又吃又喝,还是只有凤枰,吃了半块糕就像被噎住了似的,喝了两大口茶才咽下去,于是也没了胃口,对凤杨说:“大姊,我今日是不大爽利,恕我懒懒,先告退了。”蹲了蹲身,就离开了。
一会儿,两个小的也吃得肚儿圆。周蓼对丫鬟、奶妈子道:“了不得,快带到园子里散散步、消消食,晚餐要给她们俩少吃点,易克化的最好。”
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仨。
凤杨透过窗户看看紧闭的院门,说:“现在都不叫人近身伺候了啊?”
一直少言寡语的凤霈粗声粗气说:“哪个能信得过!干脆下了令,不传唤不许进屋,虽然多些麻烦,但也少些提心吊胆的。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凤杨安慰了父亲几句。
周蓼不冷不热说:“也是要大王自己放宽心,局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凤霈说:“你看看三丫头的脸色!她比亭卿还大两岁,本来早就说好了人家,晋地一个书香门第的年轻进士,相过亲也是彼此欢喜的。哪晓得世事变幻,都二十岁的姑娘家,还没有嫁出去,丫头子都在背后笑话她!气死我了!”
周蓼说:“听说那家进士还在等她。”
凤霈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男人家最是薄幸,现在大概还觉得我是晋王,这还是一门好亲,再等等,等到我那哥子发作我了,我成了罪囚,你看他还等不等三娘了!而且,即便是现在等她,哪个弱冠的男儿打熬得住当这么久的光棍儿?自然是家里先收上一个两个,不给名分出出火可将来三娘嫁过去就是个有妾的主母,日子、心里哪个不酸楚?”
“好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周蓼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牢骚,冷冷说,“女儿家不就是这个宿命?将来有的嫁,没的嫁,就守着,养不起么?将来去做有妾家的主母,也学习学习治家的本事,我也都教过她。你一个妾一个妾地往家纳,一个家伎一个家伎地往家买,我说过什么不成?”
“不是你亲生的你不觉得心疼!”
周蓼沉了脸正色道:“哪个我不心疼?当年我劝扶桑受辱就自尽的时候,不如心疼其他女儿多?”
凤杨劝父母道:“嗐,难得我回来一次,还听你们俩吵嘴!而且还攀扯上我了!能不能别说我了?”
她一撒娇,父母二人都要让她几分,只能收住话题。
凤杨于是又向外张了张,才压低了声音说:“其实女儿这次另外有一件事来禀报。我家那位,不是时不时要当东西应急么?那日说看到了这样一件东西盘到了当铺掌柜的手中,瞧着眼熟,就拿件皮袄子换了回家。”
她张开手,手心里是一串香珠,戴得久了,香味很淡,但坠着的香牌子上印有一个篆书的“晋”字,反面则是刀刻上去的一个成语:“凤凰于飞”。
这个是晋王府每年端午前后要固定为家中人定制的香珠,虽不如珍珠美玉值钱,但选料讲究、做工精致,也非外头香铺子的东西可比。每串香珠都有标记用的香牌,和珠玉一道穿着,既好看,又驱邪味、蚊蠓,戴几年都有香气。
凤霈接过香珠,翻覆看了两遍,又闻了闻,肯定地说:“这是亭娘的东西!”
周蓼疑惑道:“这能确定么?”
凤霈说:“你看这刻上去的字!家里哪个人最喜欢做这种闲事?你再闻这个气味,这是‘荀令香’,用丁香、檀香、甘松、零陵香和茴香炮制,药气里带檀香的清远凝重,本是我用的方子,就偏她不肯用哪些桂花儿、玫瑰制的香珠,非要用我这个,只好叫人缩小了珠子,按她的腕子大小特地制作的。”
他说完,茫然地看了看大女儿:“什么意思?亭卿在汴梁?还是她……”
他声音有些颤:“……还是她出了事,东西流落到京城了?!……”
第 222 章
周蓼和凤杨一起劝晋王凤霈:“放心, 放心,不会的,一串香珠也不能作数。”
凤霈眼眶红着, 声音抖着:“我那三哥, 什么做不出来?!他表面对高云桐越好,暗地里使的绊子就越多,要逼得咱们的女儿女婿无处容身, 才正是他的做派!”
他“呼”地起身说:“不行!这事我必须得阻止!”
周蓼冷冷地说:“虚什么?你给我坐下!想想你有什么法子能阻止?!”
凤霈果然不自觉地就坐了下来, 犹自别转脸,双手撑着膝盖生闷气。
周蓼不理睬他的脸色, 自顾自说:“消息必然是要打探消息的, 但大王如今的尴尬身份放在这里,打探朝局最为官家忌惮”
凤霈嘟囔着插嘴:“哪个要打探朝局?我只是担心女儿而已!”
周蓼扬声说:“亭娘的情况、女婿的情况,就是关乎朝局的情况!你只会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你哥哥也一般糊涂?他只会猜忌更深!你女婿可是他不信任的边将!”
凤霈浑身力气仿佛都被她的话给抽没了,颓然往官帽椅的高椅背上一靠,胸口一起一伏的。
凤杨说:“爹爹,孃孃, 别急。要不,我让王枢打听打听去吧。”
王枢如今人在京里,又是个没地位的小官,远不是当年晋王嫡女婿那样人人巴结的身份;更重要的是, 谁知道官家忌惮不忌惮他?会不会也在悄然监视着他?
周蓼道:“贤婿不宜太参与这件事,当然,他在修书的时候, 若能打听到一些北边的局势倒还可以。”
然而她想:王枢这头的消息也是有限的。
他们夫妻即便是见女儿,也不敢久留, 怕皇帝起疑心。凤杨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告辞了。
不过没过几天,凤杨又带着点心进来,这次却没有叫妹妹们来吃,而是把酥饼全部拎进了父母的屋子。
“今日是酥饼。”凤杨闪闪眼说,“馅料用得别致。”
掰开酥饼一看,干松的椒盐粉屑馅儿里夹着绢布字条。
周蓼皱眉笑道:“你过来他们又不是不让你和父母说话,还搞这个干什么?”
凤杨说:“我们父女母女能说话,但是想和亭娘说话却说不着。”
她缓缓坐下,笑道:“王枢人在朝中,消息多少要比王府里灵通些。前一阵不是说曹铮和高云桐胜利了好几场嘛,现在风向又有些转,都说曹铮凌逼太子,玩兵养寇,但没有听说靺鞨取胜,也没有听说我们战败。所以妹妹的香珠串流落进京,不至于是很坏的消息。”
周蓼看了看凤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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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霈这里当然也并不至于完全闭目塞听:先听说北边梁军赢了几场,汴梁已经传遍了消息,四下欢庆;但接着京里就在悄然传着曹铮拥兵自重、裹挟太子的消息;而近来大街小巷则都在说,太子凤杭不听曹铮的话,被一状告上去,连皇帝都不得不捏着鼻子痛揍了太子一顿给这位掌权掌兵的封疆大吏出气,人人都说曹铮跋扈可见一斑!
凤霈却与曹铮接触过,深知他的为人。
他知道妻女的宽慰之意,但他在朝堂里呆过,见识又要多一些,皱眉说:“但你们听这风向,也该知道曹铮已然被吹到了风口浪尖上,而亭卿她女婿是与曹铮裹在一道的,三哥估计会一起对付。”
他拍拍腿:“曹铮其实定无悖逆之心,是个忠诚到古板的人,可是如今我想和他谈两句、叫他多当心,都不可能了。”
凤杨道:“所以女儿才送这酥饼。”
见她欲言又止,周蓼问:“你是打算用这个法子和河东河北、和你妹子那里传递消息?”
见女儿慎重点头,她又问:“那么叫谁传递消息呢?我们家要派人出大门去,都要经过多少道关卡!直接派人离开汴梁,想都不要想。”
凤杨半日才说:“孃孃,人选是有一个,但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
“谁呢?”
凤杨大概还是有些担心的,又是半日才说:“三妹妹的未婚夫婿不是在晋地吗?三妹妹年过二十,婚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晋地又是归大梁统治的,不存在通敌之嫌,别人也不好说个‘不’字。官家对爹爹猜忌防备,但是又怕留话柄给人家,说他欺负弟弟一家太过,连替大龄的侄女儿完婚都不答应,有悖人伦,会伤了他‘圣君’的颜面,所以这件不悖道理的事他是驳斥不了。爹爹,孃孃,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是这个道理!”周蓼大喜,“我的儿,得亏你肯用心,想了这么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你三妹妹本来就为嫁不出去魂不守舍,自怨自艾,又受不了天天被软禁在这没见天日的王府里。这一来,可以名正言顺把她送到晋地去,了了大家一桩犯愁的心事,顺便和亭卿那里通一通消息,让我们也放心些。”
只有凤霈皱着眉头说:“这……我总觉得不大好……”
他的妻女一起劝他:“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您想想,官家驳得了这件要求吗?”
“他万一又耍什么花样?”
“嫁女儿,他又有什么花样好耍?古来帝位更替,也没有轻易杀没有威胁的女眷的。他要是对侄女儿下毒手,只怕千秋万代都要留下骂名了。”
凤霈直觉不对,但周蓼和凤杨已经认定了是个好主意,一人一句不停地劝他。而凤霈是个缺乏主张的人,也说不出为什么不对,半晌后只能说:“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王府里好好为玉娘备下嫁妆,希望她能逃离这个幽囚的鬼地方,和她夫君一辈子幸福吧。”
曹铮有些兴奋地在大营里叫来高云桐:“我得了一条消息,说是温凌现在其实偷藏在卫辉府,之前放的都是烟幕,想要哄我们信他在奔袭磁州。这次要好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消灭了他手中的铁浮图和拐子马,相当于折损了靺鞨的大半主力!”
“消息从哪儿来的?”高云桐问。
曹铮笑道:“你放心,我在京里有我的渠道。”
“放心么?”
“放一百个心吧!”曹铮说,“几封修书,都这样说。”
高云桐说:“今日京里快马递来的是金字牌,让我们先固守这里,不要轻率出击。”
曹铮“呵呵”一声,斜眸问他:“那你信么?信官家的圣旨?”
高云桐迟缓地摇摇头。
曹铮道:“当然,我知道官家如今对我很猜忌,我理应乖乖听他的吩咐行事用兵。但是军机稍纵即逝,我听他瞎指挥,已经错过了不少机会。现在好容易有个取得大胜的机会在面前,我还听他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随便他事后说我什么,今日这道金字牌我就是要当没看见了!”
胜利在望,猜忌在心,曹铮一反常态,那些谨小慎微和忧谗畏讥都随着他从京里得来的消息而被他抛诸脑后了。
他把金字牌和附书的圣旨一道压在自己的书案镇尺下,出门对送信的递铺兵说:“圣旨臣已经收下了,多谢陛下提醒,臣一定小心从事,打好活捉温凌的这一仗,为我们大梁长长脸!”
递铺兵哪晓得圣旨写什么!
圣旨在曹铮的桌案上压着,除了他和高云桐,军营里没有人知道。
他也打算好了,漂漂亮亮打一场胜仗,一洗自己之前被造谣说的“不敢出征”“玩兵养寇”的指责。只要赢了,自然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就是皇帝也不能不顾及复兴名将的名望。
兵贵神速,曹铮从他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温凌的最新消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准备给温凌包个饺子。
天武军连日奔波,连靺鞨人的影子都没摸到一个,禁军本来就自负,不屑于被地方上指挥。高云桐是皇帝指派过来的将军,不能不忍气吞声听命;但曹铮这个半老头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地方的封疆,对朝廷禁军指手画脚的。天武军内部牢骚极盛,暗流涌动。
高云桐吩咐了几个天武军的都虞侯安排行军包抄的事宜。
其中一个忍不住阴阳怪气问道:“高将军,如今太子也不监军了,咱们就和没头苍蝇似的跑到东跑到西。太子到底怎么了?”
高云桐说:“太子怎么了,要问陛下的圣谕。而我们今日吩咐,亦是按陛下的圣谕来,你是打算不遵么?”
那都虞侯问:“请问,陛下的圣谕在哪里?我可否看一看?”
高云桐凛然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竟没有听懂?莫不成曹将军的指挥权应当交给阁下?阁下若领军,我们自然把圣旨给阁下亲阅。”
官大一级压死人,那都虞侯听得出高云桐说话有骨头,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只能“呵呵”一阵笑:“高将军这是要折了卑职的草料了!不过,咱们天武军服从高将军管辖,没听说服从曹将军管辖呀?”
高云桐说:“那么,是要我再写一道命令手书给阁下?”
“不用不用。”对面也只能笑道,“高将军这么说,我们麾下人只好服从哈。不过”
他半截子话没说,锉着牙根一副“等着瞧”的样貌。
高云桐抽空的时候,又私下里在大帐见了曹铮,说:“天武军不服管教,我们这里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将军压下圣谕,可天武军的几位主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怕与京里也有往来。”
曹铮道:“我心意已决,这一仗就是一场豪赌,我愿赌服输,总之不能看着温凌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再到大名府等处重新壮大声势,获得援兵!那我们这段日子的奔波艰辛岂不都白费了?!”
天武军的几个都虞侯虽然牢骚满满,但是在拔营奔袭的时候还都肯听命,唯独到了卫辉府郊外三十里,远远可以看见靺鞨在郭内的一片片营地,而曹铮开始安排扎寨布阵的时候,他们突然又开始闹意见:“天武军是禁军,训练城防多于训练攻城;即便是高将军教的对付铁浮图的阵势,练得也还不很娴熟,把我们派在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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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打前锋,是打算拿我们当肉盾呢?”
又风言风语地:“哼哼,自然并州军是亲生的,舍不得牺牲;连那些泥脚杆子的太行军都是私蓄,大半藏在磁州,小半跟出来做人家的亲兵;我们呢,朝廷的禁军值什么钱?打死了也是官家捏着鼻子给抚恤,又不用他们操心,更不会为我们伤心。”
高云桐横他们一眼,话虽不敢再说,那一个个眼神儿还是狂悖的。
离心离德,莫过于是。
高云桐冷着声音说:“既然诸位这么怕打这一仗,我替诸位向曹将军请求:咱们不用攻伐,就在这里困守好了,不让诸位牺牲;或者,回程算了。”
这时才支支吾吾说:“咱也不是这个意思……也不需要困守,也不需要回程。但咱们不娴熟于对抗靺鞨,实话说,也不大愿意为凤家捐躯,留着这条命孝顺爹娘倒不好?”
高云桐不由皱眉道:“得亏你们还是禁军!拿武职里最高的俸禄!你们是为凤家捐躯么?你们是为我们汉人的江山!是为汉人的子民!”
这大道理压下来,说话的人也哑口无言,好半日才一个人嘀嘀咕咕:“我没你境界高……汉人的子民又不随我姓……”
这帮子兵油子!怪道朝廷吃了那么多败仗!
曹铮知道后,气得脸铁青,攥着拳头说:“这帮缩头乌龟!只敢在自己人面前耍横!我恨不得一顿军棍揍老实了他们!”
而不待高云桐劝解,又自己叹口气排解自己:“谁叫这帮子大爷都是在汴梁拿饷的!我这里还得仰仗汴梁。”
高云桐说:“但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他们既不肯攻打靺鞨,抢个首功,又不肯围守或退兵。”
曹铮说:“他们当然不敢!毕竟我打着官家的旗号呢,他们敢抗旨?”
“但是……”
“别多想了。”曹铮道,“我看靺鞨的连营虽多,到底是蛮夷不会守城,盘踞着外郭,按做晚饭时升起的炊烟来计算,外郭应在一万人左右。我们人手多,趁其不备打一场夜战,先把外郭的人给他拔除喽!”
这时候,正是军营埋锅造饭的时候,有经验的将领会根据地上行灶的多少或者生火炊烟的多少推算人数,制定战略。
高云桐登上望楼车,远远地望着卫辉府周围一圈密密麻麻的连营,海东青旗随风飘扬,炊烟一阵一阵吹上天空,不远处山林丛密,一片浓绿。
确实,即便天武军偷懒畏怯不肯上前,仅靠曹铮的几万人,也可以轻松打一场胜仗。
到了夜晚时,南梁各军已经穿戴整齐,埋伏在灌木丛中,刀枪剑戟平放在士兵们面前,只有锋利的刃口会在星光下微微闪光。
隐隐能听见靺鞨军营里传来的鼓声和歌声,登高能看见营帐旁边有燃烧的篝火。
曹铮仔细眺望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笃定下来:“夜深了,靺鞨人不意我们前来,已经睡下了。等我举令旗,就是鹧鸪声为号,全队冲锋,直接挑翻靺鞨的营帐,杀掉我们的敌人!”
不多会儿,他令旗一举,靠近他的亲兵学着鹧鸪叫,这声音开始慢慢往四处传。
高云桐却听见一点不同的声音。
他问:“等等,曹将军,可曾听见乌鸦叫?”
曹铮笑道:“听见了,大夏天,四处有鸟鸣叫,很正常。”
高云桐第一次与凤栖相遇的时候,听到斑鸠鸣叫,而后才推测出这是郭承恩派遣的斥候传递的信号。
乌鸦不是夜行的鸟类,不该在这个时辰发出鸣叫。
曹铮摇摇手:“你想多了,我们这里鹧鸪叫,惊醒了乌鸦不是正常?”
第一批并州士兵已经悄悄地弓身,疾步向靺鞨军营的方向包抄,后面是第二批、第三批……怯懦的天武军压阵。
高云桐看着草丛间、灌木间涌动的人流,跟着一道向前。
乌鸦的“哇哇”叫声变高了。
曹铮安慰面色凝重的高云桐:“乌鸦醒了,就会乱叫,而且也有振翅的声音。你想想,要是靺鞨用乌鸦叫作为暗号,那么响亮,不是惹人怀疑?扑扇翅膀的声音他们也学不来啊?”
高云桐突然面色一凛:“曹将军,鸣金!撤兵!”
“啊?”
高云桐说:“楚幕有乌,因楚军以空帐作为掩护;因为帐篷里无人,乌鸦才敢栖息在上面。不错,这不是人装出来的信号,但这些鸦群告诉我们,这里在设陷诱进!”
曹铮愣神的瞬间,第一批并州军已经到了那座空营,而不远处突然燃起无数火把,靺鞨人骑着战马,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冲了过来。
曹铮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大喊:“鸣金!撤兵!”
前队变作后队,后队变作前队,不免慌乱,豕突狼奔一般乱跑。
高云桐喊:“不要慌!他们搞这么明显的大阵仗,就是为了吓唬我们!温凌要是有足够的人马,不会放在卫辉府和我们死磕的!……”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喧嚣嘈杂中。
特别是天武军为主的后队,明明在最安全的地方,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狂呼乱喊:“不好啦!中靺鞨人的埋伏了!靺鞨人‘掳人如虎,使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啊!”
乱哄哄一片里,这样自乱阵脚的声音反而突出。
高云桐恨得牙都要咬出血来。
第 223 章
天亮时, 曹铮一脸疲惫,四处查看情况。
树林间腾起薄薄的雾霭,地上洒落了一些血迹, 受伤的士兵在呻.吟着。
曹铮在伤兵的营地安抚过一阵, 找到一条溪流,洗了洗手,又撩水搓了两把脸, 闷闷地不爱说话的样子。
高云桐劝慰道:“曹将军, 虽然中了埋伏,但的确靺鞨主力不在这里, 我们只是被他的虚张声势吓了一把, 那群冲出来的‘铁浮图’其实一多半都是穿着黑漆皮甲,夜晚里被火光一照,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们人少,也不敢真正跟我们正面杠,仅就冲散了我们的队伍,砍杀了一阵就四下散走了。我们损伤不大,暂时牺牲的士兵是十来个。只是自家慌乱, 踩踏还踩死了几个,而且士气……有些低落了。”
曹铮膝腿无力似的,摇摇晃晃要跪倒在地的样子,被高云桐扶了一把之后, 就势往地上一坐,稳住了身子,极力平静地说:“还有百来个受伤的, 基本都是并州军中的,天武军龟缩在后, 情况倒还好。”
他极度愧悔,但为着面子强忍着,只说:“靺鞨居然如此狡猾!如此狡猾!”
高云桐说:“不过,现在安抚军心是最要紧的。还请曹将军打起精神来。”
曹铮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到底年纪不同了,昨晚熬了一夜,又累又急又气,现在就有些力不从心,走路都在踉跄,扶着他的高云桐明显感觉曹铮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曹将军”
“我晓得。”曹铮苦笑着,“无论如何,我也会尽力撑着。”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却稳不住打颤的臂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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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220-230(第5/17页)
并州军是他亲自带出来的队伍,虽然有死伤,但在主帅看望抚慰伤兵的时候,大家还是强打精神说:“将军放心,咱们还好,还能上场杀他娘的靺鞨蛮夷!”
走了一圈,心刚刚定下,却又突然听到来报:天武军在闹意见。不仅嚷嚷得很凶,而且已经披挂甲胄,握着兵器,像要哗变的模样。
高云桐恨恨地叹了一口气,跺脚说:“我去说!”
他虽然名义上是天武军的领军将军,但事实上,朝廷禁军的这帮大爷并没有真正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像并州军那样对主帅忠诚可靠。
高云桐虽说在书生里算得上高大强壮的,但和经过选拔、训练有素的禁军站在一起,还是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诸位”他把嗓门提了又提,“这就荒唐了啊!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况昨夜靺鞨其实也是空营,并没有给我们造成实质上的大损失;诸位在后队,更是毫发无损。我们冲这一冲,弄清了他们的底细,下一步就能有的放矢,再战再勇了。”
揎臂捋袖的一个个天武军嚷嚷着,比他声音还高,而且一群人一起说话,轰得人脑袋都“嗡嗡”的。
高云桐把手中长刀用力往地上一墩:“到底谁说话?!一个人说!不要一群人说!”
其中一个一直刺儿头的都虞侯便虚按双手,示意大家先静一静,但他开口也很厉害:“高将军,咱们兄弟们今日哗然,倒不是因为输了一场,而是因为咱们早就听说京里的金字牌上,官家的命令是叫曹将军固守原地,不要轻敌冒进。但曹将军却非说官家叫他到卫辉府出击靺鞨。先前大家心里犯嘀咕,但曹将军是主帅,谁也不敢说什么,可如今所见却是曹将军把朝廷的军队往沟里带!”
他理直气壮地四下环顾,好像在找应和他的人:“大家说,这不是故意通敌自肥又是什么?!”
于是四下里顿时是一片应和声:
“对对!就是这样!”
“妈的,拿老子们的命开玩笑么?”
“他嫌不嫌他的绯袍被血染得更红了?”
…………
声音越来越高,渐渐又浪潮似的,不管不顾似乎要把高云桐淹没。
高云桐耳朵虽给他们吵得乱响,心里却越来越明白过来了。
他一把揪住那个个子比他还高的都虞侯的领口,冷笑着问:“咦,官家的金字牌是发给阁下的么?阁下怎么如此清楚?!”
那都虞侯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犹自硬挣着说:“卑职的消息来处不方便告诉告诉高将军,但不好意思,卑职还就是知道!”
仗着四周都是朝向自己的声势,即使自己理不直气不壮,也能靠众人的嗓门压制高云桐一头。
高云桐只能松开手。
凤震果然是个掌控人心的高手。他明白曹铮对他的阳奉阴违,所以故意放出混乱的信息,利用曹铮的逆反心,用激将之法逼其陷入靺鞨的圈套。而天武军本来就是凤震亲信的禁军,到河东的目标不是协助曹铮、高云桐抗击靺鞨侵略,而是要搅乱高、曹二人的军心,收拾掉对他有威胁的领军将军们。
想到这儿,高云桐忍不住“呵呵”冷笑起来。
那几个喋喋不休、揎臂捋袖的人看他这犯了风疾般的模样,渐渐闭了口,只看着。
高云桐笑了一会儿,道:“好得很,好得很。那现在,都虞侯的意思是什么呢?带着天武军的兄弟们回京去?还是带着我和曹将军的人头回去?”
都虞侯和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暂时没有证据扳倒曹铮,也没有皇帝密旨,他们除了闹一闹之外恶心恶心人之外,亦不敢有直接叛乱主帅的举动。
最后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也不至于,我们还是听命于高将军的。”
甩都甩不掉,就如一贴狗皮膏药,一直守在高云桐和曹铮身边,把他们的消息传递到汴京,需要的时候更可以如恶狗一般,直接反口就咬。
高云桐脊骨发寒,觉得那个在汴梁接管了凤震所赠的禁军时激动欣喜、以为可以收复山河、以为可以大立功业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个跟这些玩弄人心、玩弄政局的老油条谈“赤诚报国”的傻子!
他偏着头,带着嘲弄的微笑,直直看着这些人,最后说:“咱们都是大梁人,要是能够团结一致,便是愚公都能移山!可惜……”
那些人,听得懂的,听不懂的,内心是有些许愧疚的,还是毫无亏欠感的,此刻都是木然的,不过也都不敢直视高云桐梭子一般飞过来的锐利的目光。
高云桐心里轰然时想到:凤震在这里与温凌合谋设下空营,那么温凌八成是真的往磁州而去了。
他的主力在这里,又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步兵,奔袭都未必赶得及。
天武军众人看见他们的主帅,笑意凛冽,然面庞失色,一双眉目愈发被苍白的皮肤衬得浓黑。他转身而去,脊背依然挺直,脖颈甚至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