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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愿皎皎岁岁年年好

这话顷刻打破了旖旎的气氛,姜云婵气上心来,一把推开他。

“你要觉得畅快,何不给自己倒腾些什么玉塞铃铛角、先生,畅快个够!别来折腾我!”姜云婵拉过锦被将自己裹成了个蚕蛹,背对着他,不许他再碰了。

谢砚已脱了衣服,光秃秃被晾在寒风里屹立不倒,风中凌乱。

许久,他又贴了上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姜云婵耳廓上,“妹妹方才说了什么?”

姑娘闭着眼佯睡,不想搭理他。

谢砚笑问:“玉塞铃铛角先生都是什么?妹妹且与我讲讲?”

姜云婵脑袋“嗡”的一声。

她胡说的!

她闺中无事,从闲书上胡乱看了些,怎么就口不择言说出口了?

姜云婵的脸烫得跟煮熟了似的,立刻用手捂住,“我、我什么都没说?”

“可我明明听到角先生……”

“不!你没听到!”她瞪他,像一只好斗的公鸡。

谢砚不禁失笑,“妹妹这张嘴啊……看来非得用刑才招。”

大掌忽地钻进锦被,准确地挠到了她腰间的痒痒肉。

姜云婵从小怕痒,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某人顺势钻回了被子里。

两人闹作一团,嬉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闲云院里。

廊下,薛三娘和夏竹互换了个眼色,表情愈发沉重。

最近闲云院的笑声未免太多了些。

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一个温吞藏拙的表姑娘,似乎越来越偏离轨道了。

“再这样下去,皎皎将来知道她爹娘死的真相,岂不更难承受、更自责?”

“让姑娘安生过了这个年吧!”夏竹拉住要冲过去的薛三娘,但夏竹也知道这件事没法再瞒了,“除夕过后,我们慢慢地跟姑娘讲……”

呼之欲来的风雪,暂且被过新年的爆竹烟花给掩盖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夜,东京城中万象更新,华灯如织,杳杳火光沿着长街一直延伸到玄武门。

玄武门前,几枝艳烈如火的红梅探出宫墙,开得正盛。

入宫参加除夕宴的官员和家眷们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

姜云婵是爱花之人,走到红梅树下,便挪不动脚步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狐毛红色斗篷,仰头赏花,与红梅两相呼应,极是灵动。

“要不要摘几枝红梅带回府?”谢砚站在她身边,与她共赏。

姜云婵摇了摇头,“不了,我瞧梅花已开得盛极,接下来便要枯萎了,在枝头还能多活两日,锁在屋里只怕死得更快……”

话音未落,高枝上最艳的一朵梅轰然坠落,掉落在姜云婵脚尖上。

红彤彤的花四分五裂,花汁渗入雪地中,花瓣失了容光。

真真是盛极必衰!

“大过年的,怎说起这等丧气话?”谢砚牵着她的手,“不说这个了,御花园还有更好的梅花,我陪你去摘,总有能留得住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里走。

姜云婵私心里并不想入宫,可那日情急之下答应了邓公公,不来又不妥,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脚步。

夜幕正浓,玄武门附近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入宫赴宴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官员的正牌夫人。

她总觉自己格格不入,下意识拖着脚步。

谢砚很快察觉了她的心思,回过头来,“你若觉得身份不妥,不如一会儿请圣上为我们赐婚,你不就名正言顺了?”

姜云婵的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张了张嘴,脑袋里飞速想着如何应付。

两人在狭长无人的甬道里,面对面站着。

她无所适从,他嘴角含笑。

这是他第四次提这件事了,没人知道笑意背后还剩多少耐心……

朔风从两人之间阵阵吹过,夹杂着雪粒子,冷森森的,仿佛要将人冰冻。

此时,甬道尽头传来慈祥的笑声,“谢大人!许久不见呐!”

来人正是曾经的大理寺卿裴严。

当初他是如何讨好谢砚的,后来他就是如何抹干净大理寺的第一把交椅,弯腰请顾淮舟坐上去的。

如今,顾淮舟被贬斥,谢砚又被重新请回了宫。

裴严自然知道接下来是何等情势,堆着满脸的褶子,对谢砚拱手:“恭喜谢大人呐!我听闻圣上今日不仅要许谢大人重掌都察院,还要将入内阁之事重新提上议程!”

“何止啊?大人今日双喜临门呢!”裴严的夫人刘氏也是个拍马屁的好手,灿笑着福了福身,“安和公主近日回京了,圣上今晚必要为大人与安和公主赐婚,让你们再续前缘呢……”

“咳!妇道人家瞎说什么?”裴严给刘氏使了个眼色,“我与谢大人说会儿话,你带着姜姑娘去给娘娘们请安吧。”

刘氏这才注意到谢砚身边还有个玉软花柔的小美人。

坊间都传:谢砚与他那被退了婚的小表妹之间并不清白。

盖因这表妹身份低微,谢砚才迟迟没给她位份。

但说到底,姜云婵是谢砚身边第一个女人,将来等正妻进了门,她怎么也能混个贵妾。

刘氏不敢得罪新贵的枕边人,拉住姜云婵的手道:“姑娘莫怪,我老婆子就爱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不如我陪姑娘去御花园走走?那边好些小姐妹们在簪花呢,姑娘定然也喜欢。”

“我……”

“不必了!”谢砚打断了姜云婵的话,对裴家夫妇颔首回了礼,“皎皎她不喜人多,不敢劳烦裴夫人。”

说着,便拉姜云婵继续往甬道走了。

“这宫里危险,记得要寸步不离跟着我,不必搭理任何人,知道吗?”谢砚交代道。

其实早在出府时,谢砚就已经交代过数百遍了。

姜云婵的生活里不可以有别人的,她必须是谢砚亦步亦趋的附属品。

对于去哪儿,姜云婵没有任何发言权。

她只能点了点头,眸色黯淡。

谢砚察觉身边人情绪有些低落,脚步放缓了些,“皎皎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虽然姜云婵不喜欢被软禁的感觉,但这几个月,她故作乖巧,好不容易让谢砚对她放松了些警惕。

她为了这点事忤逆他,岂不是因小失大?

姜云婵扯了扯唇,话锋一转:“我是在想安和公主……公主们似乎都挺喜欢你的?”

“吃醋了?”谢砚眼底含笑,捏了捏那软糯的小脸,“我又不是金子银子,没那么多人喜欢的。这个安和公主三年前去匈奴和亲,如今死了夫君刚回京,与我并不熟识……”

谢砚话到一半,忽而驻足往右手边的观星台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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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我有好东西给妹妹瞧。”谢砚说着,便蹲身背起姜云婵,往观星楼去。

观星楼乃城中至高之地,共九层,直插云霄。

两个人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爬上去。

姜云婵本兴致恹恹,可到了天台,双目瞬间被点亮了。

云台之上,停着一只凤凰花灯,九条尾巴逶迤拖地,比七夕那日看到得还要大,还要亮。

凤身通体发光,柔和的黄色光晕暂且驱走了一切烦恼。

她惊艳得迟迟合不拢嘴:“竟真的有跟船一样大的凤凰灯!”

“我没哄骗妹妹吧。”谢砚将她放下地,拉着她走到凤凰灯近跟前,“想不想坐上去?”

“啊?我才不要!”

姜云婵蹙着眉,可目光一瞬不瞬黏在凤凰灯身上,满眼怜爱和好奇,“花灯这么好看哪能坐?坐坏了,多可惜啊……”

“你看它眼睛怎么还能动?羽毛也像真的呢!”她自言自语着,想上前细看,又生怕碰坏了。

“不必怕!”谢砚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托举到了凤凰背上。

姜云婵身形不稳,赶紧抱住了凤凰的脖子,“谢砚,你放我下去!”

谢砚巍然不动,“妹妹既然好奇它的眼睛、羽毛,且自己摸摸看就是了。”

“不好吧……”

姜云婵是很喜欢凤凰花灯,可这毕竟是皇家的东西,若是被人看到她爬上去还得了?

“我可不想被砍头!”

“放心,你这颗脑袋由我看着呢。”公子眉间露出温润的笑。

他总是这般,无论何种状况说话都淡淡的,偏又让人深信不疑。

姜云婵的心跳平复了些,眉心舒展,近距离观摩着花灯。

凤凰的眼睛是鬼工球的工艺,怪道活灵活现。

通身羽毛用的都是孔雀羽线,流光溢彩,华贵又鲜活,仿佛真凤凰一般。

而更让姜云婵惊艳的是,骑在凤凰背上,从顶峰处俯瞰东京城的景象。

盛京繁华皆在眼底,甚至城池外的灯火璀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熠熠灯火,灿灿烟花,一直蔓延到天尽头。

她有许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真美啊!”姜云婵不觉眉眼弯弯,眼神比天上月还要更透亮几分。

“是,真美!”谢砚仰头望着月下少女。

她在至高处,衣袂飘飘,鬓边碎发随风而起,如神女一般。

怎会不美?

姜云婵正赏着风景,忽而感觉到后背上一束目光。

她过头来,陷入了谢砚笑意缱绻的眸中,深邃如海,似要将人淹没。

姜云婵心头一慌,赶紧把头撇到了另一边不看他。

目光又堪堪落在凤凰冠羽处,只见赤金色羽翼上有一行绣纹,写着“愿皎皎四季清宁,岁岁年年好。”

字迹刚劲有力,分明是谢砚的笔迹。

姜云婵讶然回头看他。

他朗然一笑,“皎皎这数月为我处理府中事务,辛苦了,花灯算做谢礼。”

原来,谢砚这一个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是去做凤凰灯了吗?

这是特意为姜云婵打造的凤凰……

姜云婵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谢砚站在下面,并看不到姜云婵表情,只瞧她愣在原地,“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改的。”

“不是!”姜云婵从未收到过这么好看的花灯。

她心里是欢喜的,咬了咬唇,最终只从齿缝里溢出一句“多谢。”

谢砚微愣。

这四个月他们虽然同吃同住在一处,姜云婵对他也愈发柔顺。

不过谢砚看得出她眉眼藏着愁绪,未必真情实感。

唯今晚这两个字,在她口中格外有真意。

夜风微凉,月色如水,两人遥遥相望。

犹如信徒虔诚望着云台上的神女,等待她更多的赐福……

却在此时,观星楼中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纷纷攘攘往天台来了。

听着应是来了许多人。

姜云婵眼皮一跳,赶紧要从凤凰背上爬下来。

可她心急又心虚,腿脚发软。

这凤凰灯高三尺有余,本也没有可踩的梯子,一着不慎,就算不摔碎五脏六腑,也得摔断腿。

姜云婵正无所适从,谢砚撑开双臂,“妹妹跳下来,我接住你。”

“太高了!”

姜云婵害怕,可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一咬牙一闭眼,猛地跳了下来。

娇小的身躯坠落,裙裾飞扬,而后稳稳落入坚实的怀抱。

谢砚接住了从天而落的神女,趁势在她鼓起的粉腮上偷了个香。

温凉的触感叫姜云婵从害怕中回过神来,狠狠推他,“混蛋!”

谢砚却搂着她的细腰不放,得逞的笑意甚浓。

此时,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罗公公带着一行太监丫鬟抵达了天台。

“哎哟!谢大人怎么在这儿呢?皇上急召您呢!”

谢砚才放开了姜云婵,折腰以礼,文质彬彬:“上面风景好,随意走走。”

姜云婵在他身后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痕,一边暗自剜了他一眼。

再没人比这个男人更能装!更切换自如的了!

罗公公也注意到了谢砚身后的姑娘满眼怨念,颔首回了礼:“打扰姑娘的雅兴实在对不住,不过圣上和安和公主在御书房等着大人呢,姑娘且放大人先随我去?”

“公公误会了!”

罗公公的话好似姜云婵缠着谢砚不放似的。

姜云婵忙要解释,可又觉得跟圣上身边的人说这些也没什么作用,于是闷闷给谢砚使了个眼色,“你去吧!”

“莫哭鼻子,一会儿我就回来陪你了。”谢砚捏了捏她的鼻头。

姜云婵更有口难言,暗自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转身就跑。

“去哪儿?”谢砚叫住了她。

姜云婵指了指朱雀门的方向,“我方才看到那边有好多投壶簪花的,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人多眼杂,不要去。”谢砚转而指向御花园里的一处僻静凉亭,“你去那休息会儿,等我回来,再陪你去投壶簪花。”

“朱雀门也没多远,我自己可以去的。”

“听话。”谢砚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她必须像提线木偶一样,走谢砚规定的路。

姜云婵恹恹“哦”了一声,方才看凤凰那点喜悦顷刻消弭了。

谢砚将自己的腰牌递到她手心,“莫要乱跑!我会跟羽林卫的张影交代一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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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附近当值,你若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姜云婵摩挲着他的腰牌。

没想到他和羽林卫还有来往呢。

若是这般,那宫里也处处都可能有谢砚的眼线,姜云婵哪能忤逆他呢?

她点了点头,一个人去月幽亭发呆了。

这亭子在水中央,两岸灯火璀璨,也无法将亭子照得亮堂。

亭内树影婆娑。

姜云婵被隐藏在暗影中,孤零零坐在大理石桌前,托腮看着湖边各家千金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经过。

姜云婵忽而想起在姑苏时,她也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啊。

逢年过节,与闺中密友赏灯簪花,嬉笑打闹。

这些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姜云婵不忍再看,歪着头趴在桌子上小憩。

“谁家的姑娘在亭子里?朱雀门前要开始放烟花了,不去看吗?”

“姑娘快过来!一起去啊!”

湖边,闺阁千金们姑娘遥遥朝姜云婵招手。

她们和姜云婵差不多的岁数,容颜那般天真烂漫。

姜云婵难免向往,下意识站起身。

顷刻,谢砚那张捉摸不透的笑脸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违逆谢砚,最后受罪的还是姜云婵。

她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屈膝对着岸边福了福身,“我身子不爽,就不去了。”

“宫中何时多了个喜静的淑女?”一紫衣姑娘嬉笑着走来,“这位妹妹从前不曾见过……”

姜云婵窘迫地颔首以礼。

紫衣姑娘打量姜云婵生得娇软可人,眼前一亮,拉住了她的手,“姑娘真的不去吗?今年不仅有烟花,还有凤舞九天的表演呢!”

“我……”姜云婵总不能说谢砚不许她去,遂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玉柔,你莫要强人所难!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在外面疯的!”岸边闺蜜们打趣那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只得作罢,把手里的花环送给了姜云婵,“罢了,这个送你解闷儿吧!我们不打扰你清修了。”

紫衣姑娘似一只羽翼华美的鸟儿,翱翔而去,无拘无束。

月幽亭再度恢复寂冷,江风阵阵,软刀子似地往人肺腑里吹。

姜云婵拢了拢斗篷,重新坐了回去。

一只手炉递到了姜云婵眼前。

“你……还好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迟疑地落在姜云婵头顶。

姜云婵循声望去,顾淮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他穿着云雁纹补服,发冠有些歪,下巴上生了细微的胡茬,不像从前总刮得一丝不苟,光滑白皙的。

男人眼底疲惫,看着姜云婵的眼神却柔,“别冻着了。”

姜云婵赶紧起身退了两步,没接他的手炉,“我不冷,顾大人不必客气。”

她身上的斗篷乃雪狐皮毛所制。

今冬大寒,雪狐难求,唯一进贡的一只雪狐皮被谢砚想法子弄了去。

如今就在姜云婵身上,有如此华贵的保暖皮毛御寒,又怎会冷呢?

顾淮舟窘迫地将手炉收了回来,“怎么不去看烟花?”

“不喜欢。”她冷冷道。

顾淮舟的眼中起了涟漪。

去年,她为了看城中烟花,在侯府后山上守了半宿,怎会不喜欢呢?

显然,谢砚不许她去。

谢砚对她好,可却从不肯松开她身上的枷锁。

顾淮舟抿了抿唇,“那婵儿还想不想离开侯府?”

姜云婵瞳孔微震,愣了须臾,微微点头。

顾淮舟得知她从未放弃过离开的想法,这才环望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你再耐心等等,这四个月我已经找到了不少谢砚结党营私、豢养私兵的铁证,已禀呈圣上。

圣上定是要铲除谢砚的,只是因为暂时无法查得谢砚的私兵到底藏匿在什么地方,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等一切查明,圣上自会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姜云婵听他头头是道地讲述着,有些不敢相信:“你这四月一直都在查谢砚吗?”

“我……”顾淮舟握着手炉的手微微扣紧。

当初在金陵,他同意与叶家联姻,不仅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也是为了帮姜云婵重获自由。

当时那种情况,顾淮舟已经认清以他和姜云婵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谢砚,所以他才回京做官。

背靠着叶家,他查谢砚变得简单了很多。

可惜,谢砚的势力和名声在北盛根深蒂固。

顾淮舟没能一举铲除谢砚,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顾淮舟不想让姜云婵自责,不置可否扯了扯唇,“我就是利用职务之便,顺手查了他。总之,你且耐心等等,谢砚他大厦将倾,婵儿要自由了。”

最后三个字,让姜云婵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其实,我大概知道谢砚的私兵分别养在什么地方,我看过他的账目流水……”

“婵儿!你先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要亲手置谢砚于死地?”顾淮舟打断了姜云婵的话。

其实方才,姜云婵和谢砚在天台上的嬉闹,顾淮舟都看到了。

那一刻她的动容,真的完全是虚情假意吗?

她是恨谢砚剥夺了她的自由,可又真的已经恨到要亲手将谢砚挫骨扬灰吗?

如果姜云婵告诉了他关于私兵的藏匿之地,就等于把刀递到了顾淮舟手上。

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了。

顾淮舟不想她将来后悔,“乱臣贼子是要受凌迟之刑的!

谢砚会像当年他的外祖父一样,跪在菜市口,当着全北盛人的面,被割肉四千七百刀,直至只剩一堆白骨,你确定要亲手这样做吗?”

“四千七百刀”敲在了姜云婵心尖。

姜云婵呼吸一滞。

恰此时,头顶一片光华。

凤凰花灯从上方飞过,冠羽飘飘,带着“岁岁年年好”的祝祷,奔向皎月。

第62章 她不顾一切奔向谢砚……

她仿佛听到谢砚沉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愿皎皎四季清宁,岁岁年年好。”

姜云婵心口一跳,账本的事涩在喉头。

“先给我一点时间!”

姜云婵不敢看顾淮舟的眼神,也不敢看飞云之上的凤凰。

她垂着头,匆匆走到凉亭边的台阶上,想要掬一捧水洗个脸。

可绣花鞋刚迈上青石台阶,脚下忽地一滑。

“啊!”姜云婵半截身子跌进了水中。

顾淮舟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岸上。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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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姜云婵摆了摆脑袋,不知为何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也乏力。

明明刚掉进了水里,体内却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烧,烧得她血液沸腾,犹如无数虫子在她肌肤上钻进钻出,难忍的痒意无法纾解。

而顾淮舟扶着她的手那样硬挺和滚烫,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该有的冲动。

她连忙推开顾淮舟的手,欲往大理石凳前休憩片刻。

可脚下根本没力,一离开支撑,立刻身子一歪,堪堪跌进了顾淮舟的怀里。

她的马面裙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如此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的体温、身形。

还有他身上扑鼻而来的书墨香。

那是一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姜云婵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禅房相拥,互诉衷情的亲密时光。

她心口跳得厉害,用最后的意识虚软地推着他的手臂。

然则,顾淮舟扶着她腕子的手却不动,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姜云婵头顶,“婵儿……”

久违且熟悉的声音。

姜云婵抬眸望去,正撞进顾淮舟柔情缱绻的眼里。

月光下,那个看着成熟了许多的官人再度露出了眼底的脆弱,红了眼眶,支支吾吾道:“我、我有些想你了……”

顾淮舟并没预料到两个人还有机会再次相拥。

他日日夜夜梦她,极力克制着,可就在温香软玉入怀时,他心头那根理智的弦断了。

男人脸上满是依赖与眷恋,忽地拥住了她的肩,小心翼翼在她耳边问:“如果没了谢砚,我们……以后还有没有可能?”

“顾淮舟,你自重!”姜云婵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他抱着她不放,恨不得将她扣进身体里。

可顾淮舟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这还是姜云婵认识的顾淮舟吗?

她怯怯后退,却发现顾淮舟周身的气场越来越滚烫,喘息也越来越沉。

顾淮舟……

他不对劲!

他这个不能自控的样子跟谢砚当初中媚药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姜云婵自己的身子也开始酥痒得难以自已。

“顾、顾淮舟……”姜云婵一边狠狠咬自己的唇瓣,一边用指甲掐顾淮舟的手臂,深陷进皮肉里,想要让彼此清醒一些,“你冷静点!我问你,你为何会来月幽亭?”

痛楚让顾淮舟略回过神,摆了摆头,“不是你约我来此地的吗?”

“我没有!”

姜云婵瞳孔放大,很显然他们被人算计了!

她甚至来不及思索幕后黑手是谁,如何做的局下的药,远处忽而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贵女们已经在朱雀门看完烟火折返回来了。

月幽亭是她们的必经之地。

只要他们稍稍往亭子里看一眼,就能看到春潮满面,衣衫濡湿的男女。

届时,姜云婵和顾淮舟定被冠上秽乱宫闱之罪。

何况这些天真无邪的贵女们都还未出阁,让她们看到这等秽乱之景,污了掌上明珠们的眼,她们背后的家族也定不会放过姜云婵和顾淮舟的。

“前面是谁?”

“那姑娘还在月幽亭坐着呢?咱们去瞧瞧!”

此时,贵女们三三两两挽着手臂,嬉笑着往岸边走来。

“我去引开她们!”顾淮舟这就要走。

姜云婵拉住了顾淮舟的手臂,“跳水!你直接去找叶清儿,不必再回头管我!”

顾淮舟现在也神志不清,就这么莽头跑出去,很容易被人抓,到时候人家顺藤摸瓜照样能抓出姜云婵,指认两人苟且。

这种情况下,顾淮舟待在自己的夫人身边才能不被人说三道四。

而她,也必须尽快赶去谢砚身边。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谢砚的女人,就算和谢砚发生了什么,也无可厚非。

姜云婵给顾淮舟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扎进了湖水中。

嘭!

水花四溅。

已经往湖心亭来的贵女们惊呼出声,“前面是不是有刺客!抓刺客!抓刺客!”

御湖附近乱成了一锅粥。

彼时,湖的对岸,绿茵道中。

谢砚正踱步往月幽亭去。

陆池抱臂跟在他身后,啧啧感叹:“莫非你真的命中注定要当驸马?走了个李妍月,又来了个安和公主!

对了,李妍月三日前还同我写信说:今年定会把你绑进东陵皇宫里,伺候她呢!她让你等着!”

谢砚不想回应这些天方夜谭的话,面无表情地走着。

陆池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说正经的,今日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要给你和安和公主赐婚,你打算怎么办?安和公主可不像李妍月那个小傻子一样好对付!”

这位安和公主是先皇醉酒时,与一个洗脚婢所生。

先皇将此事视为自己的污点,故等那洗脚婢生了安和,便赐死了洗脚婢。

安和也不被承认,在冷宫待了数十年,受尽欺凌。

后来,太子李宪德把这个皇妹带在身边教养,故而安和与李宪德关系极好。

三年前,李宪德带兵攻打匈奴,惨败而终,被匈奴俘虏。

也是安和自愿去匈奴和亲,换回了李宪德,从此才有了“安和”这个封号。

匈奴人蛮横,对北盛恶意极大,女子嫁过去犹如羊入虎口。

众臣都以为安和此去必死无疑。

没有人想到三年之后,安和不仅毫发无损,还取了自己匈奴夫君的首级,献给了李宪德,并带着她夫君的部落一同归顺了北盛。

安和自此成了北盛百姓心中的女豪杰。

李宪德对这位妹妹自然更青睐有加,为她精挑细选了新夫婿——谢砚。

方才在御书房,李宪德已经开了口,想必明日郎才女貌的佳话便会传遍京都。

“你娶不娶?”陆池问。

谢砚嗤笑,“你真当李宪德是为妹妹寻一门好亲事而已?”

很显然,李宪德短时间拿不下谢砚,于是想在谢砚枕边安插自己的人。

安和公主能手刃匈奴单于,绝非善类,放在闲云院会是个炸弹。

“不娶!”

这北盛没有能逼谢砚做什么。

圣上也不行!

谢砚主意已定,径直朝月幽亭去。

此时,绿茵道尽头一个娇小的身影,赤脚朝他奔来。

“世子救我!”

不及反应,温香软玉落入怀中。

姜云婵衣衫湿透,鬓发上的水滴滴落下,可身体却烫得厉害。

谢砚立刻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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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披风,将她裹住,“怎么了?”

“救我,救我……”姑娘面色潮红,一字一喘,抱着谢砚的腰肢,如藤蔓般紧紧依附。

陆池和谢砚同时察觉她不对劲。

“我去找太医!”陆池疾步而去。

“别去!”谢砚叫住了他。

姜云婵分明中了媚药,且这药性比谢砚上次中的药更烈。

宫中为了防止嫔妃使用下作手段争宠,早就禁了这等房中药。

什么身份的人敢违抗宫规,做下这等事?

很明显,幕后之人身居高位。

陆池找来的太医说不定也是幕后黑手提前安排的人。

敌在暗我在明,贸然行动,可就陷入被动了。

谢砚现在不信任宫里的任何人,唯今之计倒不如自己想法子给姜云婵解毒,最为安全。

“你就在此地守着,若有人来,拖延他们!”谢砚交代完,抱起姜云婵往旁边的树林里去了。

穿过树林,是一间僻静无人的宫殿。

所幸,里面还算干净。

他将她抱到了窗边的罗汉榻上,正要打水来给她擦身。

一只软绵绵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救我,救我!”姜云婵目色迷离,娇软的身子在榻上扭动着,双膝不停摩挲。

见站着的人迟迟不动,姜云婵的小脸贴上了他的手背,艳果般饱满的唇轻轻吐息,“救我,救我……”

娇音软糯,能沁出水来一般,和平日的姜云婵判若两人。

她从月幽亭一路撑着的意志,在看到谢砚的那一刻就土崩瓦解了。

她已被药物操控,完全失去了理智。

谢砚坐回了榻上,将她抱进怀里,“皎皎不是总嫌丑嫌脏吗?我得去洗洗。”

姜云婵连连摇头。

男人身上沉稳的气息如同浪涌侵袭着她,体内的虫子叫嚣得更厉害。

她如坐针毡,在他腿上不停磨蹭着,喘息连连:“不丑,不丑的……”

“妹妹说什么?”谢砚抬起她的下巴,唇几乎与她相贴,可又并未真的触碰。

那种若有似无的温凉感让姜云婵得以缓解,却又想要更多。

她缠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上他的唇。

谢砚却略抬头避开了,“妹妹的话还没说清楚呢。”

姜云婵急得快哭了,娇声带泣,“哥哥不丑,一点都不丑。”

“那妹妹可喜欢?”谢砚的唇微动,唇珠故意厮磨着姜云婵的唇珠。

那种触感让人恨不能将他紧紧包裹,用力地吮吻。

她想不清太多的事了,主动含住了他的唇瓣,与他缠吻。

她口腔中似在夹杂着湖水的味道,可软绵得很,叫人食髓知味。

谢砚也不敢一直磨她,将她压倒在罗汉榻上。

坚实有力的身躯轻覆,姜云婵心头的焦躁立刻平稳了许多,慌手慌脚去解他的腰带。

谢砚低头看着被她打成死结的腰带,摁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平时教你,又不肯学。”谢砚一边腹诽着,一边单手解开了腰带。

壁垒般的胸肌赫然露于眼前。

姜云婵呼吸一滞,腿脚熟练地环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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