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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祈年甚至没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捏着纸箔的手指收缩,将纸箔捏出深深的痕迹,旋即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重新抚平纸箔上的痕迹,似是想要借此来拖延一点回答的时间。

谢晏兮也不催。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落在程祈年身上,有如实质。

长久的沉默后,程祈年终于开口。

“平妖监的卷轴,不是这么好查的。”他有些艰难道:“以我的权限,还不太够看到更多的内容,但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程祈年终于将掌心的纸箔捋平,落入火中:“我在白沙堤的土地上说出这些话,若是食言,谢家先祖在看我,满白沙堤的魂灵也不会放过我。”

“此话却实在言重了。”谢晏兮方才分明咄咄逼人,此刻展颜一笑,却好似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觉,不过过眼烟云:“谢家先祖要看也会先看我,这满堤魂灵……”

他将指间夹的纸箔递入火中:“目光自然也会先先落在我身上。”

程祈年不解其意,只觉得谢晏兮这话似是在为他开脱卸责,却又似乎带了什么深意,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玄衣,却见对方只是垂眸向火中送纸箔,似是完全没有在意这边的对话。

“我知谢兄……”程祈年起了话头,又想到了谢晏兮之前的话,猛地止住:“谢公子也想要一个真相和公道,我会……”

“还是叫谢兄听起来顺耳。”谢晏兮截断他有些结巴的话头:“既然程兄是真的心系白沙堤,不如再与我们走一遭?”

程祈年先是被谢晏兮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震住,心道这个人怎么上一瞬还在嘲讽自己的称谓,下一瞬就又温和了起来,转眼又听到了他继而的邀约。

“走一遭,是指……?”程祈年问。

“程兄总不会以为,在这里就可以找到真相吧?”谢晏兮勾了勾唇:“想要真相,自然还要走很多路,平很多妖……”

他抬眸,越过火光,看向程祈年,继续道:“得罪很多人。”

谢晏兮眸色浅淡,火色在他的眼中就格外明显,他这样越过篝火看过来,仿佛真的有燎原的火在他眼底燃烧。

“我不怕得罪人,反正已经得罪了很多人。”程祈年道:“但我怕冤魂不得平,怕真相不得明,怕所有的光明都被压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背脊挺直,分明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谢晏兮一瞬不瞬注视他,那一刻,他眼中的火色近似要与面前的篝火连成绵延的一片,再灼伤到程祈年身上。

许久,谢晏兮才笑了一声:“好。”

玄衣倏而抬眸,目光深深看向谢晏兮,在程祈年没有觉察的角度,用眼神询问谢晏兮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拉程祈年下水的意思。

程祈年不懂,但玄衣却多少对他这位师兄更为了解。

谢晏兮这人,从不做无用的情绪发泄。

之前他所有的对程祈年的诘问和步步紧逼,看似是沉淀累积在白沙堤这无数条谢家守墓人的人命下的愤怒,是对发生在谢家墓冢前这一切的无力宣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但谢玄衣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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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不是谢晏兮,怎么可能会愤怒,怎么可能会无力。

愤怒的是他谢玄衣,无力的也是他谢玄衣,无法将这一切诉诸于口,只能听谢晏兮替他宣泄的,也是他谢玄衣。

他甚至也一度以为,谢晏兮是在替他说出未尽的话语。

直到谢晏兮最后的这个“好”字。

谢玄衣才猛地醒了过来。

所有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谢晏兮的语言陷阱,他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反复确认什么。

譬如程祈年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被他拉来淌这一趟浑水,亦或者其他什么目的。

然而他目光如剑,谢晏兮却只恍若不觉,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便看向了洞冢外。

脚步声轻微传来,不多时,凝辛夷和宿绮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中,两人一前一后,距离拉得不多远,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疏离。

凝辛夷冷着脸进来,表情说不上多好,语气却很自然:“你们聊完了吗?如果没有,我烤会儿火再走。”

“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是辛苦你出去吹了冷风。”谢晏兮温声道:“其实真的困倦,小憩一会儿也无妨。”

凝辛夷在他身边坐下,很是感动的模样:“夫君体恤我,我却不能因此真的睡过去,那是对谢家先祖的不敬。不必担忧,不过一夜而已,很快就要天亮了。”

宿绮云一进来就看到了凝辛夷捧着脸的感动模样,很是顿了一下脚步,默默坐得更远了一点。

谢玄衣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逢场作戏,在场还有其他人在,这是在做给别人看。

只有程祈年真心实意道:“谢兄夫妇真是伉俪情深,相互体恤,有你二人在,想来扶风谢氏有朝一日,定能重现往日荣光。”

谢晏兮和凝辛夷同时露出了一个弧度极为相似的微笑,谢晏兮牵起凝辛夷的手,看向程祈年:“那便承程兄吉言了。”

凝辛夷趁机在谢晏兮掌心用指甲写字。

她写得慢,一字一画都重,谢晏兮自然非常轻易就辨认出了那三个字是什么。

何日归。

但在这三个字在脑中转了一圈之前,他先感觉到的,是她过分冰冷的手指,和掌心传来的轻微勾画。

他几乎是克制地让自己不要真的握住她,而是沉心等她一笔一划,直到落下最后一笔,重新蜷住手指。

“手怎么这么凉?”谢晏兮垂眸,“另一 只手也给我。”

凝辛夷的手确实很冷,冬日的雪夜彻骨,那彻骨的寒意自然也浸入她的皮肉,饶是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冷,走这么一遭,也自然遍体生寒。

但有这一堆篝火,她自觉已经回温许多,却不料谢晏兮还有这么一遭。

她用眼神示意不用,谢晏兮向她伸出的那只手却没有收回去,她也只得默默将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的确是温暖。

不是过去那些浮萍一样,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而是从面前之人掌心传递而来的、真正能够温暖她的体温。

虽然双手的交握是虚假,但温度却是真的。

凝辛夷默默等着谢晏兮下一步的动作,到底以为他这样还有什么深意,然而他却真的只是握着她,好似只是为了给她这一夜的温暖。

以至于后半夜,凝辛夷在这样她本该时刻保持着警惕的野外,真的睡着了。

甚至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盛,雪终于停了,带来的纸箔也已经燃尽,黑灰堆了厚厚一层。

程祈年靠在大箱子上打盹,宿绮云倚在石壁上,而她自己,竟然是在谢晏兮怀里。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又稍微向下滑落了一点,面颊隔着布料,却也算是紧贴着他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传入她的耳中,像是某种让人安定的恒响。

觉察到她的动静,谢晏兮一动都没动,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直到凝辛夷在短暂的呆滞后,猛地坐直身体。

骤而离开热源,凝辛夷打了个寒颤,这一次,她最后的一点困倦也一扫而空。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

“不过一觉,能有多久?”谢晏兮反问:“天才刚刚亮,若你想再睡一觉,也有的是时间。”

凝辛夷摇头:“已经是很难得的一觉了。你……你有休息吗?”

话说出口,她又有点后悔,毕竟她方才那样的姿势,谢晏兮应是一夜未合眼。

谢晏兮却道:“有,我休息得很好。”

凝辛夷以为是谢晏兮为了安慰她的话语,抿了抿嘴,没有再接话。

但谢晏兮说的却是真的。

她沉沉睡去,手腕卸力,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龙溪不夜候的气息混杂着其他浅淡的香从她的发间散发出来,几乎能遮住天地之间的雪气,铺天盖地没入他的五感六识。

他体内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剧烈灼烧的三清之气平静得像是熟睡的婴儿,就连从来灼热的曳影剑也安静下来,度过了一个太过珍贵的夜。

可惜夜总要结束,怀中人总要睁开眼,重新看清这个世界。

凝辛夷左右四顾,发觉少了一个人,用眼神询问谢晏兮,谢玄衣去哪里了。

谢晏兮示意她看身后。

凝辛夷回头。

却见一身松绿云燕纹官服的少年敛了平日满身冷厉,身上盖着的黑色大氅滑落下来一半,他饶是睡着,怀中也抱着剑,就这样依靠在一块墓碑上。

旁人满怀敬意不敢触碰的生死之物,对他来说,却是他至亲之人来过人间的证明。

世人常说,女子入世家之门,便要冠世家之姓。但事实上,在最顶级的这些世家中,反而会刻意地保留家主夫人的本姓,以彰显联姻关系之错综和强大。

谢玄衣依靠睡着的那块碑干净不染尘埃,显然不知被少年悄然擦拭了多少遍。石碑上刻一行漂亮手书,与其碑上过分工整的字都有不同,显然是谢尽崖的字。

爱妻谢氏明稚雪之墓。

凝辛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谢家大夫人并非一无所知,便是从未听闻,此刻看去,也足够猜到一二。

此处谢家墓碑林立,三年前谢氏灭亡,凝茂宏请了佛国洞天的高僧来超度亡魂,自然也不会放任那些尸首曝露于天地间,一一为他们收敛了尸首。棺木从扶风郡城运入白沙堤墓冢,入土为安。

以上种种,已是仁至义尽,立碑时,除了家主谢尽崖的那块稍有不同之外,其他都别一无二。

换句话说,明稚雪的墓碑既然是谢尽崖手书,自然意味着早逝。

早年便失去了母亲的少年,最初还能跪在墓碑前与母亲述说思念,可如今,却只能趁夜擦拭墓碑,借困倦依偎在这一隅冰冷之侧,去寻求一点莫须有的温暖。

凝辛夷注视他片刻,抬眼看向谢晏兮。

谢晏兮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我自幼修行在外,亲缘淡薄,不曾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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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膝下,也还未来得及尽孝道。”

言下之意,是说自然不如谢玄衣这般,对母亲有如此许多的眷恋,所以才没有特别去祭奠什么。

凝辛夷却看了他片刻,倏而向着那块墓碑的方向抬手,垂眼轻轻一礼。

谢晏兮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晨曦破晓,光从墓冢外打进来,落在了凝辛夷身上,也唤醒了本就睡得不怎么沉的谢玄衣。

他眼皮微动,便听凝辛夷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声线轻曼,在这样的清晨,仿若晨光落在雪原上的粼粼波光。

“明夫人,您的后辈已经如您所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此后一切有我,愿您安息。”

第65章

神都。

一只蝴蝶模样的应声虫展翅而起,符纸轻巧地被贴在它的双翅,让它在凡体之人眼中遁形。

它试图就这样飞出凝府,飞出百花深处,穿过那条对于凡人而言压抑且长的黑墨玉长路,再向着铜雀三台的方向而去。

然而便是贴满了符箓,应声虫到底只是一只蝴蝶模样的妖宠,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截拿,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哪怕这符箓是凝玉娆亲手所绘。

哪怕凝府的院门再难入,从百花深处到铜雀三台的这一路再无人敢踏足。

那只蝴蝶样的应声虫依然只完成了寥寥数次震翅,便被一只手捏住了虫身。

并非多么养尊处优的手。手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在掌心,也有年幼时控制不好三清之气,手捏符箓时灼烧肌肤处理却不及时而留下的痕迹。

但这只手在如今的大徽朝,的确翻手为云覆手雨,哪怕只是随意的一个抬指,都会被有心之人反复揣摩其中深意。

因为那是凝家家主凝茂宏的手。

凝茂宏神色淡淡,看着在自己掌心不断挣扎想要逃离的应声虫,抬起另一只手,将上面层叠的符箓剥落。

入铜雀三台,不可携带应声虫,所以凝玉娆想了这样的法子,让应声虫以蝴蝶拟态自己飞出谢府,再落在她的掌心。那些符箓是为了隐匿身形,也是为了若是应声虫被抓住,寻常境界低于她之人揭不开符箓,高于她之人,触碰到符箓,这只应声虫便会直接死亡。

这法子自然奏效,方方面面都已经被考虑到,万无一失。

然而截住了应声虫的人,是凝茂宏。

凝家符对他自然无效,他轻描淡写地剥落凝玉娆的所有巧思,再注入了一股三清之气。

于是凝辛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阿姐,我查到了谢家有一笔去向不明的钱款,数额很大,要继续往下查吗?要……告诉父亲吗?如果要告诉的话,就劳烦阿姐帮我啦。”

小女儿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亲昵和信赖,还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将一切的事情交给她的阿姐,阿姐就可以为她解决。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息夫人和凝玉娆都不怎么想要去扶风郡的时候,抖着手推开他书房的门,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与他讨价还价,诡辩争论,只为能够以身替嫁,为自己的阿姐免去嫁往破亡世家的命运。

这样的一片赤忱之心,分明应该是这世间最弥足珍贵的东西。常年游走于权术与诡谲人心之间的凝茂宏本应最明白不过,但此刻,他的那双与凝玉娆很像、却更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却只有一片沉沉。

太像了。

凝辛夷的年岁越是增长,与她母亲的相似之处就越来越多。饶是她性子乖顺,凡是他与凝玉娆的要求都会尽力去做到,这些年来在神都声名愈发荒诞离谱,多少人在背地里都将她描述为龙溪凝氏唯一的黑点,不愿意在她身上投注半分目光,她也从无半句怨言。

这的确是凝茂宏想要的。

君心难测是一方面,他凝茂宏需要一个黑点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不愿意多看多关心在这个姿容愈发绝世的女儿一眼。

可这世上,有些光芒是遮不住的。

他越是看她,越是心惧,就算凝辛夷自己不提出要替嫁,他也会想办法让她离开神都。

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被一些人看到。

凝茂宏手指微动,那些被剥落的符箓漂浮起来,被重新注入了三清之气,复又将应声虫恢复了原貌。

蝴蝶振翅,那只应声虫在三清之气的包裹下,悄无声息地越过凝府的墙院,终于按照原来的轨迹,向着铜雀三台的方向而去。

少顷,凝茂宏道:“凝二。”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抱拳静立。

“让凝三告诉阿橘,不必追查那些钱款下落。”他负手而立,抬头从墙边看向神都的天空,而从他抬头的那个方向看去,天地一片浩荡空旷,只有一座高塔如定国神针般屹立。

凝茂宏转身,已经到了他上早朝的时间,马车静候在府院门口。

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阿娆没有传话过来,让阿橘继续查下去的话,就把应声虫捏死。”

*

扶风郡城,谢府。

祭祖归来的马车碌碌压过郡城的青石板路,停在谢府门口。凝辛夷沐浴净身,等着紫葵和棠意给她绞干头发之前,已经看到了金丝笼里,那只应声虫羽翼上的色彩。

凝三在外轻轻扣了两下门:“小姐。”

紫葵下意识要起身。凝三来找,定是有要事,且大多与凝家主有关,断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所能听的。

但她却看到了丝毫未动,依然在垂头为凝辛夷绞头发的棠意,心中一顿,到底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手指于是只是微微一顿,目光先看向了凝辛夷。

凝辛夷这才道:“你们先下去吧。”

棠意轻声应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悄无声息地与紫葵退了出去。

凝三等到两人的气息都消失在门外,这才转达了凝茂宏的话:“家主说,那笔款项,不必继续查下去了。”

头发半湿,凝辛夷在紫葵和棠意出去时,便已经坐直了身体,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用三清之气将水汽打散,便听到了凝三的这句话。

凝辛夷倏而抬眼。

何日归的那笔款项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

她,谢晏兮,经手过这笔款项、知晓内情的人,以及她通过应声虫告知的……凝玉娆。

她的本意是试探铜雀三台的事情,再试探凝茂宏。

却不料凝茂宏的传话竟然还要更先一步。

凝辛夷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只是她尚且不确定,凝茂宏是从哪里得知她在查这件事的。

凝三只是传话,在过去的无数次交流后,凝辛夷早就知道,无论她多问什么,凝三都不会回应。

然而在她想要例行说一句“知道了,辛苦了”的时候,却见凝三的目光似是不经意般,扫过了那只金丝笼。

然后他迅速垂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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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的目光落在金丝笼里应声虫蝶翼的墨渍上,那些墨渍像是流动的液体,在薄且宽的翼片上游走,脆弱却又莫名摄人心魄。

凝三不会无缘无故地看这一眼。

凝辛夷陷入沉思,直到紫葵的敲门声将她猛地惊醒。

“小姐,需要我们现在进来吗?”紫葵轻声问道。

夜色逐渐笼罩,凝辛夷抬指,点燃了房间里的灯火。

“不必了。”凝辛夷起身:“我要与阿姐闲聊几句,紫葵,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你知道轻重。”

金丝笼轻巧打开,应声虫振翅,落在了她的指尖。

墨渍随着应声虫的振翅,晕成了一片愈发浓郁的黑。

她注入三清之气,那些墨渍于是倾泻而出,化作了凝玉娆的声音。

“我请示过父亲啦,父亲的意思是,不必再查。”蝶翼连接的另一端,是凝玉娆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觉得呢?”

烛火将缓缓翕动蝶翼的应声虫的影子投落在凝辛夷脸上,她弯唇,有了一个短暂的笑,眼中却是冷的。

凝三和凝六是凝茂宏正大光明安在她身边的眼线,她的日常会被告知得一清二楚,这不奇怪。凝茂宏得知谢郑总管的死讯,也再正常不过。

她通过应声虫传递给凝玉娆的信息,是试探凝玉娆,当然也是试探凝茂宏。

最后得到的这一连串结果,信息量无疑巨大。

凝辛夷在心底慢慢将一条条推论理清。

世家账目何其繁杂浩瀚,错综复杂,如此庞大的家业面前,人心沉浮叵测,有问题的账目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笔。

她问凝玉娆时,语焉不详,压根没有说任何详细的信息,却直截了当地得到了来自凝茂宏的阻止。

那么只能说明,第一,凝茂宏在知道谢郑总管的死讯时,便已经知道他手上掌握的账本,或许会落在凝辛夷手里。第二,这笔账,与凝茂宏有关,亦或者他心知肚明与谁有关,且不希望凝辛夷查下去。

凝辛夷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凝茂宏的阻止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无论凝茂宏的得知的途径是什么,想来凝茂宏至少知道了她传讯的事情,他一边禁止她继续追查,一边却放任那只应声虫里的声音传到了凝玉娆耳中。

是因为凝玉娆在离开凝府,进入铜雀三台后,终于让这位掌控欲素来极强的父亲感到了不可控吗?

凝辛夷指尖轻扬,栖息在她指尖的应声虫展翅而起。

凝茂宏自以为可以一举掌控两个女儿,还想要借此看凝玉娆会不会来问他,有没有在铜雀三台生出旁的心思,却不知道,凝玉娆看似乖顺的回应背后,是两姐妹早已说好的暗号。

父亲的意思是,不必再查。

但凝玉娆的意思与之相反。

更有趣的是,本应完全听令于凝茂宏的凝三,却给了她一个关于应声虫的暗示。

——凝茂宏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截下了凝玉娆的应声虫。

想到这里,凝辛夷的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三清之气注入应声虫中,她笑吟吟道:“既然父亲这样说,自然按父亲的意思做。阿姐近来可好?”

顿了顿,她的声音里又带了一丝小心:“我替嫁的事情……应是无人察觉吧?我在神都也没有什么相熟之人,想来也不会有人询问我去了哪里,只需说我被父亲送去了某处寺院清修,大家应当自然心领神会。”

她像是在黑暗中无人倾诉的小女孩,对着一只蝴蝶拟态的应声虫,絮絮叨叨说着或许无人感兴趣的日常和心声。

“入冬了,扶风郡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去年此时,我还在神都与阿姐相携赏雪,今年此刻,我们却已经相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谢家的账目又厚又多,药典上的字密密麻麻,又很小,我记性没有阿姐那么好,要很仔细认真地看,才能记住一多半。他们记账的方式也与我们有细微的不同,我好容易才习惯这种排列。”

“每天要看的账好多,要梳理的府中事务也很多。果然我对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兴趣,这些分明都是阿姐的长相,若是这一切让阿姐来,一定很快就可以将一切都扶上正轨。”

“但我是阿姐手把手教出来的,我一定也能做好,不会丢阿姐的脸的。”

烛火中,凝辛夷的声音甜美纯真,眼底的笑意真假难辨。

“阿姐,我有点想你了。”

应声虫从她的指尖振翅,飞回金丝笼中,等到笼门合拢,凝辛夷才起身去开了窗户。

紫葵会为她屏开所有侍女,便是烛火灭了,没有她的示意,也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凝辛夷甚至不必更衣潜行,就这样提着裙摆,从窗口一跃而出。

夜风有些萧瑟,凝辛夷穿得有些单薄,她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脸,才要提步,却听一道声音从上首传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凝辛夷愣了愣。

她极是不可思议地抬头,只见月色舒朗,将夜色照亮一隅,也将她房檐屋顶上那人的面容勾勒。

谢晏兮一手托腮,长腿舒展,在她的房顶上不知待了多久。

他言笑晏晏,凝辛夷却骤而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有那么一个瞬间,凝辛夷甚至想要对谢晏兮用洞渊之瞳。

但她越是心惊,面上就越是镇定:“这么晚了,阿垣公子又是要去哪里?怎么会这么巧路过我的屋顶?”

“不巧。”谢晏兮道:“我想从正门进,却被你的侍女百般相拦,虽然今夜月色明媚,但我到底担心你的安危,左思右想,这才走了空路。”

好一个走了空路。

凝辛夷轻笑一声:“原来阿垣公子是来找我的。今夜虽然月色动人,风却极大,吹风的滋味想来不太好受。”

“我也才刚到,正在想要怎么告诉你才不太贸然,便听到了推窗的声音。”谢晏兮的面容被月色照亮,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神色松散,根本看不出话语的真假:“你呢?”

凝辛夷道:“巧了,我也正要去找你。”

这话说完,谢晏兮却半晌没了声音。

凝辛夷心底到底惴惴,再带了点儿疑惑去看他,却听谢晏兮终于道:“既然阿橘姑娘恰好也要找我,现在……是打算一起上来赏月吹风?”

凝辛夷:“……”

懂了,这人是在等她开口邀请他进屋。

这本也没什么,又不是没进去过。

可也许是得不到一个确切的、关于谢晏兮到底听见了多少的答案,又或许是谢晏兮的语气实在有些……欠。

凝辛夷心头拗了一股劲儿。

他想进屋,她偏不。

凝辛夷于是探头,问道:“上面景色好吗?”

谢晏兮挑眉,没想到她真的一脸好奇模样,顿了顿,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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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

话音落,身侧便已经多了一个人。

凝辛夷腾身而起,落地无声,就这么站在谢晏兮身边,环顾了一圈四周。

是尚可。

谢府初具昔日规模,修缮工作进度比之前要快出一大截,据程伯的回禀,工匠们干活都铆足了劲,质量也没拉下,可谓状态极好。

比之前几日,谢府的灯火又多亮起来了一大片,人烟气息要更足了许多。

如今覆雪消融大半,只剩墙角阴面的部分,月色洒下,那些角落却又成了绝佳的反光源头,为林立的房屋墙壁增了一抹雪色的辉。

她站在这里环顾,心头已经感慨良多,换做见过谢府昔日恢弘的谢晏兮,想来心绪理应更是万千。

可凝辛夷却又想起,这人也没在谢府住几天,这句尚可,或许真的就是字面意义的尚可。

念及至此,她方才的那些感怀顿时全然消融。

凝辛夷点评道:“尚可你就多看会儿,风太大,我身子骨太弱吃不消,先回去了。”

言罢,谢晏兮还来不及说话,凝辛夷便已经原路返回。

又片刻,连窗户都一起关上了。

谢晏兮:“……”

第66章

敲窗户的声响起来之前,凝辛夷已经将金丝笼上的符重新封好,无论谢晏兮究竟是何时来的,有没有听到什么,听到了多少,她都尚且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只是将房间里的烛火点得更亮了一些。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借口。

若是谢晏兮真的提及问起,她就说是他听错了,不是阿姐,她唤的是阿婕,乃是家中妹妹凝辛夷的乳名。

若是他来得还要更早一些,提到了她所说的“替嫁”两个字……

她便十分惊讶地问他是不是被风吹傻了,再说若是他真的这么以为,那便直接和离,反正既没有缔结婚契,也没有同房,此刻和离,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吃亏。

而以上这些,都不过是作态罢了。她冷静下来,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

且不论谢家需要这一桩婚事来振兴,谢家与凝家之间的纠葛才刚刚浮出水面一隅,更何况,他们面前还有放着谢郑总管的案子,白沙堤的满村冤魂,还有那些不明去向的钱款。

只要谢晏兮不是傻子,他就没有任何必要撕开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罢,故作不知也好,她无论说什么胡话出来,他都只能当做是真的。

凝辛夷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把拉开窗户,还不忘奚落一句:“不是说风景尚可?怎么不多看会儿?”

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时候,谢晏兮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多么好。

夜风将他的额发吹得有些散乱,连眼皮上都像是耷拉了冷意,但显然并不影响他的那张嘴的发挥:“风景多看两眼也就腻了,哪有人好看。”

凝辛夷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有这么一句,一时语塞。

不过虽然摸不准谢晏兮到底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多少,但提着的心却落了一半。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要寻根究底的样子。

她将那本账目放到了谢晏兮面前:“在马车上时人多眼杂,不便多问。此事你可有头绪?之前……令尊可曾向你提及过?”

“来找你,正是要说此事。”谢晏兮道:“时间虽然紧,但我的人还是查出了点儿什么。”

他从袖子里取出来了一卷地图,在桌子上徐徐摊开。

整个大徽朝的版图跃然眼前。

是一幅实在详尽的手绘地图,连村落乡镇的位置都一一标注,路径更是用极细的笔勾勒清楚,甚至还有山间的羊肠小道,足以可见绘图之人进行了多么详尽的勘探测绘。

凝辛夷看了眼这地图的精细程度,忍不住抬眸看了谢晏兮一眼。

谢晏兮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凝家没有。”

凝辛夷:“……”

说有吧,总觉得在留下什么罪证。但说没有,又显得输了。

她婉转道:“反正我没见过。”

谢晏兮施施然道:“没关系,现在见也是一样的。你也是谢府的一员了,总不可能去神都告发我谢府私勘疆域,私藏地图。”

凝辛夷顺手将上一次谢晏兮放在这里的那本药典再向着桌子的另一侧挪了挪,免得这地图摊不开:“那你可要谨言慎行,免得哪日惹恼了我,闹得我要和你玉石俱焚。”

“若真的有让你恼怒到这种程度的一日,焚了也就焚了。左右这谢府也就只有我一人,祸不及他人,也是好的。”谢晏兮一边说,手已经点在了地图的一处实在名不见经传的位置:“这里。”

凝辛夷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衣冠南渡后,神都自澜庭江以北迁入南境,定了扶风郡以北的桐丘郡城为大徽朝的新神都,相邻的几个郡城于是都成了神都的附属之地,按照五行寓意,改了其中几个郡的名字。

扶风属水,陵阳属火,双楠为金木,石崖为土,如此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将神都簇拥在最中央,三清相生,寓意大徽朝千秋万代,永不消亡。

谢晏兮的手指落于陵阳郡内一处名叫定陶镇的地方。

他正要说什么,凝辛夷却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字,再向上指了指。

谢晏兮会意,单手按在桌子上,撑了一道隔音阵,这才重新开口:“前几日怎么不见你谨慎至此?”

“我查出来的结果,捂得再死,想知道的人也总会知道。”凝辛夷道:“但你不一样。”

她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像是对自己被时刻监使着这件事毫不在意,习以为常:“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谢晏兮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继续道:“所有人都觉得,支撑谢家最重要的三味药一定都种植在扶风郡的范围之内,但其实并非如此,至少何日归不是。”

“扶风谢家,虽然冠以扶风之名,但到底是昔日的南姓氏族之首,不会囿于地域。”凝辛夷颔首,表示理解。

“不仅如此。事实上,谢家行事素来大胆。仅何日归这一味药的种植地,就有足足八处。但这笔款项的最终流入,应当是这里。”谢晏兮道:“更巧的是,与谢郑总管一并前去祭拜的第三个人所归的乡,恰也是这里。”

听到这里,凝辛夷的目光终于变了。

“这么巧?”她轻喃。

“更巧的是,在我来这里找你之前,定陶镇里正上报,定陶镇有妖祟作乱,请平妖监来人平妖戡乱。”谢晏兮侧脸看她,又想到一事:“你那日在我手心写的字,不也正是何日归吗?”

凝辛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谢郑总管三人祭拜的痕迹还在,宿监司发现了白烛里添了何日归。”

她顿了顿,从旁边捞了一张纸和一只笔,在上面起笔画了一道走势。

只是这样一道随意的勾画,她竟然便已经觉得笔下凝涩,仿佛在有什么力量阻止她的笔尖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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