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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谢晏兮哑然一瞬。

他还没有回答,凝辛夷自己却已经自嘲般笑了一声:“算了,看到就看到了,不论封印是真是假,我这一身乱七八糟的黑线,连我自己都觉得肮脏恶心,难为你还能从中找到哪里是所谓的最后一笔了。”

轻轻覆在她后背的那只手微微一顿。

脖颈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尖锐,怀中的少女体温冰冷,可这样的冰冷,对于谢晏兮来说,也是柔软的温暖。

将她这样拥入怀中的刹那,他甚至不敢抬眼,生怕被人看到他眼中这一刹那难以掩饰的汹涌。

“素闻凝三小姐在神都当街纵马,跋扈嚣张,虽然一无是处,但姿容无双,天下难觅,再顽劣的脾性也难以盖过如此盛容。”谢晏兮垂眼,在她耳边轻声道:“又怎么可能会和肮脏恶心这样的词有半点关系呢?”

风沙愈大,他却字字清晰,这样的词句带了点儿轻佻,还有点戏谑散漫,但被他说出来,却像是在极耐心地哄她。

这一刻,虚情抑或假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这是对于她的人生来说,都太过珍贵的耐心。

更何况,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那样一声一声笃定的跳动,仿佛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问句变成安抚的肯定。

凝辛夷怔然听着,松开了采血刀的手指慢慢缩紧,攥住了谢晏兮的衣料,极小声地喃喃道:“善渊师兄。”

那一声太轻,让人几乎听不到其中的啜泣。

可谢晏兮听到了。

他的心底骤而有了细密的痛,那样的痛刹那间便覆盖过了采血刀带来的锐利,他听到了她的茫然和彷徨,听到了她的无所适从,听到了她心底涌上来的、让她束手无措的窒息和恐惧。

所以他低声应道:“我在。”

“阿垣。”她又细声细气道。

“我在。”谢晏兮抬眼看向面前的风沙,眼底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杀意。

他不该好奇,可在他将封印的事情告诉凝辛夷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是菩元子道君为你下的封印吗?”谢晏兮低声问。

凝辛夷深呼吸,再深呼吸,慢慢从他身上支起来,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挑生蛊妖狡诈,封印之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找阿满,除了阿满,还有小程监使,元勘和满庭。”

最初的心神震动后,她已经将一切的情绪都重新压了下去,身处险境,绝非深究之时,更何况,深埋这种情绪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能有片刻的喘息,已经足够。

更何况,这一次,她甚至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头。

“不必太担心阿满。”谢晏兮仔细看着她的神色,摇头道:“他从长水深牢里走出来的时候,这种攻心的幻境,就注定不可能迷乱他的心智了。更何况,你忘了吗,我们谢家的血,天生百毒不侵。”

凝辛夷挑眉道:“百毒不侵是一回事,幻境是另一回事,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怎么清醒。”

谢晏兮似笑非笑抬眉:“这就是你把我按在这里的原因?”

凝辛夷僵硬一瞬。

她直到此刻,才蓦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有点太过暧昧,也过分近了些。

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她连耳根都红透,哪里还顾得了其他,飞快地向后窜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来。

看着凝辛夷手忙脚乱跳起来的样子,谢晏兮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才道:“换句话说,你也坠入幻境了吧?”

凝辛夷的动作一顿,然后才点头:“是。”

她以为谢晏兮接下来会追问她的幻境内容,问她看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破开此处妖瘴的思路和想法。

可谢晏兮却说:“破开幻境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阿橘,你可有受伤?”

凝辛夷摇头:“这挑生蛊妖只会在背后以幻境控制人,从幻境挣脱以后,到来这里的一路上,倒是没有碰见别的什么其他危险。”

谢晏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某片阴影之中,那里有一只挑生蛊虫正在将自己的足肢慢慢蜷缩起来,再被一缕剑气定住,片刻后,蓦地炸开。

然后他才继续道:“阿橘,你会第一时间来找我,我很高兴。”

凝辛夷顿了顿,之前和他呛声太多,突然再听到这种话,实在让她有些眼神飘忽,她干脆移开目光,只抬起手:“是多亏了这条红线,若不是这线,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那就先不着急搞清楚,风沙这么大,有这条线,至少不容易走散。”谢晏兮俯身,将她的采血刀捡起来,倒转刀柄递给她:“刀不错。”

凝辛夷下意识接过来,然后才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沉默片刻:“抱歉,我……”

“是我该说抱歉。”谢晏兮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阿橘,我欠你很多句对不起。”

凝辛夷攥紧了手上的采血刀,片刻才倏而扬眉一笑:“既然很多,那就慢慢说。”

言罢,她已经提步,重新踏入妖瘴与风沙之中。

谢晏兮在她身后停了片刻,垂眸看向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那条红线,蓦地勾唇一笑,提步跟了上去。

双楠村并不算大,奈何风沙眯眼,妖瘴遮天,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找到谢玄衣和其他人,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凝辛夷第三次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终于忍不住道:“你和阿满是血亲兄弟,就没有什么秘法可以让你们找到彼此的方位吗?”

谢晏兮跟在她身边:“你所说的事情,这世上有且只有一种秘法可以做到。”

凝辛夷没反应过来:“什么?”

“血契。”谢晏兮道:“还有一个名字,婚契。”

凝辛夷一愣,顿时警惕道:“大公子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别不是什么暗示吧?”

谢晏兮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这样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凝辛夷下一步的步伐默不作声地向着离他稍远了点儿的地方移了移,并且明显计划接下来继续就这样渐行渐远,谢晏兮这才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阿满在哪里。但与其像现在这样乱转,倒不如换一种思路。”

凝辛夷停住脚步。

她的手里还提着那柄采血刀,上面斑驳的血迹已经被风沙吹得干涸:“你的意思是,先去找挑生蛊妖?”

“正是。”谢晏兮颔首:“没有人的内心真正坚不可摧,即便元勘和满庭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对抗这样的幻境。我对阿满尚且有几分信心,但小程监使的过去你我却几乎一无所知,更不必说,他现在身上本就已经中了毒,恐怕比平素里还要更虚弱许多。我们救得下一个人,却未必有机会同时将所有人都从挑生蛊妖的幻境中一起救出来。”

“但他们都是意志坚定之人,所以就算此前陷得再深,只要幻境出现一丝破绽和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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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都会被他们捕捉和觉察到。”谢晏兮道:“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一次性救下他们所有人。不过这样一来,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找到挑生蛊妖的真身。”

人影尚且难寻,想要找到形态难辨,隐藏在这一层层的风沙与妖瘴中的妖祟踪迹,更是难上加难。

谢晏兮边说,手指间已经捻了好几根巫草。

凝辛夷却用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

“你还记得,刑泥巴的三个故事吗?”凝辛夷轻声道。

两人对视一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刑泥巴的第一个故事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蛛网缠绕,而编织这张蛛网的巨大蜘蛛,正端坐在村子的正上空。

正如他其他故事中的暗示,这个故事里的蜘蛛妖所指的,极有可能便是这只挑生蛊妖。

——他哪里知道挑生蛊的名字是什么,在他心中,和那长着许多只虫足的虫子最像的存在,便是蜘蛛。

凝辛夷蓦地向谢晏兮伸出一只手:“借一下你的面具。”

谢晏兮用一种不得其解的眼神看向凝辛夷。

凝辛夷用握着九点烟的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反正你不带,不如给我遮遮脸。”

谢晏兮:“……”

大凡能够形成一方妖瘴的妖祟,多少都通了灵智,所以凝辛夷和谢晏兮的扇和剑,都出得极是突然。

灵火在九点烟上燃起轻飘飘一缕不起眼的青烟。

十二龙吞的半面大傩面具将凝辛夷面上变幻的狰狞诡笑图腾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不留分毫,只有她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伯奇食梦,腾根食蛊。”粗糙彩绘的狰狞面具从青烟中浮凸出来,九点烟在指间翻转一圈,凝辛夷的身后开始有聚拢的烟气凝成庞然的虚影:“吾请伯奇,腾根两神鬼,驱蛊除祟。既见神鬼,诸天万界,开——!”

幻境如梦,挑生为蛊。

漫天的风沙似是停了一瞬。

如厚重云雾般的妖瘴色泽仿佛被利斧劈开一道,旋即从那一道被撕开更多,天光重新从这一隅缝隙中洒落下来,恰照耀在带着傩面的少女身上。

她乌发披散,仰面向天,一双极黑的瞳隐在面具之后,倒映出妖瘴背后,天穹之上,那只巨大可怖到仿若要将整个村子都遮掩的妖祟身影!

妖瘴被劈开的这个刹那,无数条扭曲蠕动的浮空虫足上,一张张扭曲无声的面容似有所觉,同时向着凝辛夷的方向转过了脸,居高临下投来了视线。

千张面容,千双眼瞳,这样从天而降的注视邪异无比,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眼,就足以让人神魂俱碎,胆战心惊。

但下一瞬,一道璀金暴戾的剑光便如腾龙般骤然划破长空!

谢晏兮出剑便毫无保留,剑气从曳影上暴涨而出,火色勾勒出的长剑竟似如长鞭一般,漫卷缭绕,斩过那挑生蛊妖的无数条虫足!

剑气与虫足碰撞出无数金石交错之声,几乎连成了一道绵长的剑鸣,与挑生蛊妖痛极的尖锐叫声混杂在一起,震得耳中生疼。

几乎是同一时间,凝辛夷身后的两道虚影终于由虚转实,玄目之中,光芒流转,在看清了面前妖祟邪异的模样后,天地之间仿佛有来自旷古的怒意被一寸寸唤醒。

一声震怒至极的嘶吼。

漫天震动,三清之气摇晃扭曲,在这一刹那,半空中的挑生蛊妖有了肉眼可见的颤动,似是恐惧,也似是来自本能的蜷缩和畏惧,而下一瞬,凝辛夷身后的虚影已经血口大张,向着半空的蛊妖撕咬而去!

第142章

剑气如瀑,斩落九霄。

游走的火色金龙像是要从曳影剑身活过来,与奔腾而上的神鬼虚影身形交错,咆哮声与剑鸣声几乎要撕破整片苍穹。

挑生蛊妖的虫足被砍落几根,穿过神鬼虚影再落至地面时,已经化作了一片飘散的齑粉。

挑生蛊妖被如此重创,整个妖瘴都开始了崩塌般的震动,双楠村也随之地动山摇,黄沙漫卷。

谢晏兮一剑斩落,身形在半空翻转过一个轻盈的弧度,重新落在凝辛夷身前,两人隔着面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点疑惑。

或许是白沙堤的妖瘴中,妖祟的出现接二连三,且不论实力如何,至少也不可能像是这只蛊妖一样,除却那迷惑人心的幻境,至今都没有别的更激进的攻击手段。

甚至在被神鬼虚影冲刷啃噬,被谢晏兮的剑斩之后,那半空的可怖蛊妖除了痛极的嘶声尖叫之外,都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在脑中浮现,一道苍老却凄厉的声音倏而在不远处响起。

“造孽啊——!”拐杖在地面杵出咚咚的声音,步伐蹒跚的老妇人从风沙中浮凸出一张满是怒意和泪水的脸:“昨夜我便觉得不对,我们双楠村距离官道这么远,不靠山也不临水,怎么可能有人路过这里?!”

老妇人脸上的沟壑皱纹很深,风沙岁月都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厚重到难以忽视的痕迹,她包着头巾,几缕花白的发从头巾下露出来,被湍急的风吹得散乱,那双有些浑浊的眼中却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充满了恨意和愤怒的光。

“滚出双楠村!这里不欢迎你们!”老妇人一步步向前,她走的并不轻松,却依然拖着身躯向着他们两人逼近,好似看不到谢晏兮手上沾血的剑和凝辛夷脸上狰狞的面具:“现在!立刻!滚出双楠村!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但是请你们滚出去!”

她死死地盯着两人,眼中仿佛要泣血,凝辛夷拉了拉谢晏兮的袖子,将他因为感受到了浓郁妖气而翻转微提的剑稍微按下去了一点,然后才将脸上的狰狞面具掀开了一些,露出了内里的那张脸。

“老婆婆。”凝辛夷露出了一个和善亲切的笑:“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这村子里现下有了妖祟作乱,若是这妖祟不除,恐怕很快就会威胁到您和村子里大伙儿们的性命的!”

寻常人听到妖祟二字,大多目露惊愕恐惧,唯恐自己沾染到半分,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平妖监寻求庇护。

然而面前的老妇人的表情却极冷。

也极哀伤。

许是从凝辛夷的眼中看到了不似作伪的关切和真诚,她闭了闭眼,言辞不再那么激烈,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性命?老婆子我烂命一条,便是死了又如何?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刘婶子,和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一道更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姑娘,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老妇人的身后走出来的,是另一位黑发掺白的妇人,她面色不善地站在老妇人身后:“我劝你们最后一次,倘若你们还是不听,非要管你们不该管的闲事,休怪我们不客气。”

被称为刘婶子的老婆婆叹了口气,道:“游家大娘,连你也被惊动了。”

游家大娘冷笑一声:“我若是再不来,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继续打下去,让我们这些年的牺牲和隐忍都功亏一篑吗?”

凝辛夷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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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的态度激怒,她的天目之中已经是一片一片的妖气,不光是那位老婆婆,也包括她身后的这位大娘的身上,都是纵横不散的妖气。但她只当未觉,依然挂着关切的笑意,道:“大娘,什么叫不该管的闲事呢?你们既然看到了,我便也不瞒你们,我与我家夫君都是捉妖师,既然来到这里,看到了妖,就算力所不能及,也绝无扭头就走,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是我们捉妖师的职责所在。只是我不明白,你们看不到这天上有什么吗?你们……不怕吗?”

她都这样说了,两人却并不向天上看半眼,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在谢晏兮身上,再看向凝辛夷,少顷,那游家大娘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原来你们是夫妻啊。”

凝辛夷捏紧发烫的石头,不动声色地颔首:“正是。”

游家大娘蓦地向前踏了一步:“成婚多久了?可有分离过?家中可有老小?”

谢晏兮下意识将凝辛夷向身后护了护,音色不辨喜怒道:“这些事情与大娘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起来这么年轻,想必应当成婚不久,正是最蜜里调油的相恋时吧?也还不明白,膝下有孩儿的感觉吧?我猜,你们应当也没有与彼此分开过,不知道何为相思之苦,也不知道什么叫盼而不得吧?”大娘慢慢向前走,她的面容分明是最普通不过的雁门郡人朴实的模样,但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容却像是淬了毒的刀,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随着她从那老婆婆身后彻底走出来,她的整个身形也都展露在了两人眼中。

只见她的脖子上爬了一只极为眼熟的蛊虫,那虫身的一半都融入了她的血肉之中,只有几条腿尚且裸露在外,但虫足的尖端却也已经深深地没入了肌肤里,像是在以她的身躯作为养料。

而她的肩头和腰侧各自挂着一张男性的脸。

一张上风霜遍布,看起来与游家大娘差不太多年纪,另一张面孔则年轻许多,眉眼看起来与游家大娘颇有几分相似,另外几分则与前一张脸重叠。

她的每一步落地都很重,仿佛这具身体里不止有她一个人,所以她的每一次前行所需要的力量都极大,仿佛是跺在地上般,激起一地灰尘。灰尘落在那两张挂着的脸上,惹得脸上的五官一阵扭曲。

凝辛夷早就从刑春花那里猜测到了一点双楠村的情况,料想这挑生蛊或许早已附身在了双楠村大半的村人身上,却也依然被面前的这一幕震到。

这位游家大娘的中蛊情况,比刑春花还要更深更多,甚至凝辛夷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为她驱蛊,再保她一条性命不死。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才道:“非也。我与我家夫君自幼相识,可惜命运弄人,那时我虽然对他心生好感,却甚至不敢说出口半个字,因为我们注定天各一方。那之后,我与他足有六年未见,或许也能称得上一句盼而不得。游家大娘,这世上的很多感情,是不能简单地用年龄来衡量的。”

谢晏兮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那种难言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住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胸膛里。

游家大娘不料她竟然这样说,向前的步伐蓦地停住,她的目光里全是颤意,似是在迟疑和犹豫什么,口中嗫嚅道:“小姑娘,你们……”

然而这几个字才出口,她的神色却又一顿,那一点温和如昙花一现般被抹去,只剩下了一片仿佛被岁月消耗殆尽后剩下的冷厉和戾气:“那又如何,如今你们到底还活着?这世上真正的盼而不得,唯有阴阳两隔一种。”

“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的父亲。”她的声音开始变得高昂而尖利:“我生命中的所有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再是妻子,不再是母亲,也不再是女儿!我在这个世上,变得无依无靠,没有了来处,也没有了去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要他们回来!而今,他们马上就要能够回来了,你们凭什么要毁掉这一切?!”

“回来?怎么回来?”凝辛夷高声打断了游家大娘的话语,她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紧紧盯着她身上的所有动静:“靠挑生蛊吗?那样回来的人,真的是你们想要见到的人,而不是天地所不容的妖祟吗?”

按照她的设想,只要游家大娘再展露出一丝如之前那样的动摇,她便可以如同对待刑春花那样出手。就算她中蛊更深,已经没入血肉,却也总要试试看,还能不能将她与蛊虫分离开来。

可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开始沉沉。

风沙妖瘴之后,有一张张麻木愤怒的面容浮凸出来。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都是人。

那些前夜隐于高高的土墙背后不愿见人的双楠村民们,终是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一个接一个地从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直至天光之下。

所有的面容都是女性。

苍老耄耋垂垂老矣的母亲。

分明壮年、眼中却已经写满了死寂,如游家大娘般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女人。

双十年华刚过不久,面容年轻却好似凋谢的花朵般的女子。

年幼不过十多岁,分明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最好奇的年纪,却充满死气的小小少女。

……

浑浊的眼,死寂的眼,天真的眼,茫然的眼,怨毒的眼,麻木的眼。

天穹之上,挑生蛊妖的虫足上,那些扭曲的男子面容上,一双双混沌的眼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

面前的黄沙之中,浮凸出来的一张张静立于此的女人们的脸上,那一双双眼中的情绪则更分明,更强烈。

那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饱满至极的情绪。

是哀求,是质问,是绝望,是难以宣泄的怨毒和绵绵不绝的恨。

曳影剑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剑鸣,剑气吞吐间,在凝辛夷的身前划出了一道剑痕。

谢晏兮的剑气纵使压抑,也带着绝难隐藏的杀意,更不必说,他的剑尖还燃着万物畏惧的离火。

地面的剑痕上燃起了一层薄薄的火色,是警告村民们不许再向前一步。

却有人低低笑了起来:“妖祟又怎么样?为天地所不容又如何?我们双楠村方圆百里都渺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能妨碍到谁呢?人人都说,妖祟可怖,杀人不眨眼,甚至会吃人。可如今,给我们带来了希望的,正是你们口中这样的妖祟。我们未曾伤害过任何人,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待在村子里,几年如一日地不再出门,这样的我们,妨碍到谁了吗?!”

“是啊,我们只是想要我们的亲人回来,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一声哭喊尖利地响了起来:“这个世道难道连这样的一点小小的思念都容不下吗?!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戳破,难道我们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们已经付出了我们拥有的一切,朝廷还要我们怎么样?!是要我们全都死绝才罢休吗?!”

这一声似是带动了某种压抑的情绪。

越来越多的哭声响了起来,泪水绵延成天地间不绝的悲泣,无数的哀恸之声交叠,似是诉尽了人间所有的苦。

“如果你们一定要毁掉这一切。”女更夫打扮的游家二娘慢慢向前走来,她的面容平静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意:“就连同我们一起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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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师们,动手吧。”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后拖曳的人甩到了身前,唇角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连同你们自己的同伴一起,都杀了。”

松绿云燕纹的平妖监官服衣摆被离火灼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谢晏兮猛地收了离火,心底蓦地一跳。

凝辛夷的声音已经带着止不住的惊愕响了起来:“小程监使?!”

永远一丝不苟的整齐官服脏乱不堪,尘土和血迹混杂在一起,逶迤在地的人还在不住地吐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捂着嘴,长发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散乱在地,血从他的指缝间留下来,弄脏了衣袖,再滴落在衣摆上。

他另一只手的掌心还握着一只机关木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咳嗽之后,他不住地喘息了几声,然后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歉意的笑。

这样抬起头的时候,恰可以看到,他的脖颈上,一只挑生蛊虫刚刚没入他的血肉之中,以肉眼可见的姿态,还在继续向内里蠕动。

而他肩头的位置,一张尚且看不出五官轮廓的人脸正在缓缓成型。

“抱歉。”程祈年擦了擦唇角的血,苦笑着看向凝辛夷和谢晏兮:“我好像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第143章 三姓家奴。

凝辛夷往程祈年身上贴符的速度很快。

他的话音才落,凝辛夷掌心的三清之气已经拂过了他的脖颈,将那只试图还要再继续向下钻的挑生蛊包裹禁锢。

一张符没有用,她面无表情地以灵火点燃下一张,便要直接了当地贴到那只挑生蛊身上去。

“玄衣呢?你们没在一起吗?”凝辛夷的表情极差,她故意不去看程祈年身上将要成型的那张人面,又焦急高声道:“阿垣,你有别的办法吗?你的三清之气对他有用吗?离火呢?”

谢晏兮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他指尖离火一闪,那将凝辛夷与村民们隔绝开来的剑痕上,离火又轰然窜起了高高的火苗。

火色扭曲空气,也让那些在不知不觉中靠得越来越近的村民们不得不踉跄退后几步,风沙中层叠的人影与面容模糊一瞬,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终于消减了许多。

“我被拖入幻境后,等到反应过来是幻境,已经迟了。”程祈年苦笑一声:“若非你们在这里强破妖瘴,逼这蛊妖显出真身,强行打断了幻境,恐怕现在我还沉湎其中,就此被吞噬神智也未可知。”

他边说,边抬头。

高居于妖瘴之顶的挑生蛊妖依然静静盘桓。

那几条虫足被斩落的断口上尚有火色,那蛊妖虽然吃疼,却竟然就此没有了其他动静和后手,反复在静静承受这样的痛。

但剩余那些虫足上的人面,却还在沉默地注视着妖瘴之下的人间。

程祈年抬眼的刹那,只觉得所有那些人面上的眼瞳都蓦地看向了他,逼得他喉头一紧,竟是就这样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那一口血不避不让地落了刚刚欺身过来看他的谢晏兮半面,顺着他的白玉般的下颚流淌下去。

程祈年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用袖子去擦,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上也早就是大片的血渍,于是举起一半的手在半空凝滞了片刻,又黯然垂了下去。

谢晏兮却竟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抑或生气,他很平淡地侧头,随意将脸上的血擦了一把,旋即道:“你体内的毒与此处的蛊虫同源,所以你才格外容易被影响,并非是你心智不坚,只是这蛊虫乘虚而入罢了。”

他的语气和神色一样平淡,仿佛看不到程祈年此刻肩头的异变,他的三清之气探过程祈年的周身,沉默片刻,竟是将自己的手腕直接递到了程祈年唇边。

程祈年和凝辛夷同时愣住。

“谢兄,你这是做什么?”程祈年愕然道。

“谢家血可解百毒。”谢晏兮的眼神幽深:“你现在的情况,可等不到宿绮云来救你,更支撑不到神都,恐怕蛊虫就要深种了。我不怕毒,自然也不擅解毒,为今之计,大约只有试一试我和谢玄衣的血了。”

凝辛夷蓦地睁大眼。

谢晏兮竟然就这样平淡地说出了玄衣的真名,像是不留任何退路,也不留任何余地。

又或者说,难道程祈年其实早就知道?

可程祈年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愕:“可你……”

他想问谢晏兮,他分明是前朝大邺的三皇子,又何来谢家血脉?他这样是作态给谁看?是给凝辛夷吗?

可对上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腕和跳动的血脉时,程祈年竟是一个字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片刻,他终是摇了摇头,将谢晏兮的胳膊推开,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硬是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不过是中蛊罢了,我也未必坚持不到神都。宿监使的应声虫我也听了,双楠村这么多人都中了挑生蛊,还能活这么久,没道理我身为捉妖师,身体却还不如他们凡体之人好。”

见他这样,谢晏兮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强求,而是起身,一步跨过了他自己燃起的离火,站在了那些村民面前。

他的目光很冷,这样扫过面前摇摇晃晃形容分明极惨的妇孺老幼时,也没有任何温度,只像是在从这些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末了,他才道:“高大柱,你要在所有保护你的人身后躲到什么时候?”

高大柱是谁?

凝辛夷正在往程祈年嘴里倒止血的药丸,闻言回忆了一瞬,才想起来方才刑春花被她以洞渊之瞳相问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高家的大柱哥回来的事情。

刹那间,她已经明白了谢晏兮的意思。

蛊与妖并不完全相同。

挑生蛊附身于人,寄生于人,最初也只是虫的形态。

换句话说,最初招来……亦或者说中了挑生蛊的那个人,才是面前这一切的源头。

按照宿绮云所说的意思,这挑生蛊在服用后,会招来所思念之人的魂魄寄生,再与他们共享身体,再结合他们此刻所见到的无数寄生的男子面容,和昨日初来敲门之时,每个人口中的语焉不详,一个说自家夫君今日来,一个说自家男人过几日才能来……所有这些汇聚在一起,已然隐约勾勒出了一个真相的轮廓。

在叫出那个名字后,所有看向谢晏兮的面容上,都浮现了更浓厚的怒意,甚至有人已经踏向前了一步,俨然露出了意欲与谢晏兮同归于尽的神色!

谢晏兮却仿若未见,等了片刻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后,他脸上浮现了一抹讥诮之色:“在战场上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躲在全村人的身后,所以才捡回来了一条命吗?”

这一次,一直沉声静气隐匿在人群中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

粗曳的声音从斜侧方响起,高大柱扒开拼命拦着他的人群,喘着粗气,面红脖子粗地看向谢晏兮:“你他娘的懂什么!你这种小白脸上过战场吗!知道什么是尸山血海吗!老子他妈的拼着一身的伤,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谁躲了?!谁他娘的躲了?!谁躲谁是孙子!我呸!”

立在谢晏兮面前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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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形高大,却有些佝偻,这样的佝偻让他看起来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山上布满了一张张的脸,那些脸上正在露出与他同出一辙的激动和愤怒神色。

对于一名老兵来说,他可以悍不畏死,可以为了自己的家园和活下去付出一切的尊严,做出所有的努力。

却唯独不能容忍对他在战场上的羞辱和质疑。

双楠村的那些妇孺们身上所挂的面孔已经足够惊悚,凝辛夷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的身上,有着比她们还要再多数倍的,密密麻麻的脸。

那些脸看上去……与其说像是挑生蛊附体,倒不如说像是一整面的、触目惊心的墓冢。

就在高大柱出现的几乎同时,凝辛夷看到程祈年腰间挂的罗盘剧烈地转动了起来。

而半空中还未散尽的神鬼虚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也居高临下地将实现投落在了高大柱的身上。

高大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的目光在程祈年的官服上落了一瞬,瞬间变得复杂至极:“你们是平妖监的人?是……是朝廷让你们来的?”

程祈年想要直起身,很是努力了片刻,终于让自己显得稍微正式了一些,再将腰间的腰牌露出来:“在下的确来自神都平妖监。不过,此次并非是朝廷让我们来的,只是我们在陵阳郡城遇见了一位来自双楠村的说书人。此次来,也只是想要问问诸位可认识这位说书人,无意冒犯。只是如今在这里见到了妖祟,而我们身为捉妖师,本就是以保护百姓为职责,拔剑除妖,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高大柱的脸色变得说不出的复杂,他死死地盯着程祈年身上的官服,似是有话想要说,却又被这些想说的话堵住,垂在两边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捏成了拳。

他在看程祈年,谢晏兮却在看他。

高大柱身上的衣服是再普通不过的麻布粗衣,但他所用的腰带却并非普通百姓所能用的。

那是前朝大邺的军中才能用的皮质腰带,那腰带上有些歪斜地刻着高大柱此前所隶属的军队,上面的字被垂下来的布料褶皱遮住大半,但谢晏兮想看,三清之气拂过,自然便也能知道上面的内容。

他不关心,却并非不知道。

所以在知道上面的字时,他微微拧眉,倏而问道:“你是何呈宣的旧部?你们全村人战亡的那一场仗,是在哪里打的?哪一年?”

高大柱下意识断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将军大名!”

但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却先愣住,然后自嘲般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嘲讽,像是在笑天地不公,又像是在笑自己下意识反应的愚蠢:“叫便叫了,什么将军大名,我呸!就他这样的三姓家奴,也配当将军?!如今大徽若是再重用他,大徽迟早也要亡国!何狗一日不死,我一日难消心头大恨!”

凝辛夷的心底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无他,只是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何呈宣,昔日大邺宣威将军。在徽元帝逼宫的关键时刻背叛了大邺,兵围长德宫,如今徽元帝能够上位,至少也有他一小半的功劳。

后来,何呈宣与徽元帝一并南渡下神都,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何呈宣被封平北将军,如今正率十六万大军镇守北境,与北满隔江相望,互相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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