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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师兄,好自为之。”……
婆娑密纹一圈一圈向着周遭溢散开来,越来越呼啸,也越来越凌厉,穿透过善渊身躯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也要被割裂开来。只是湖水之中避无可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水波带着婆娑密纹向着自己而来。
然后,他腕间的红绳金铃轻轻震颤,像是与那些密纹有了某种共鸣。
于是那些如刀锋般锐利的婆娑密纹在路过他时,倏而变得缥缈如无物,近乎温柔地掠过他的躯壳,再向周遭扩散而去。
长湖的地动山摇就这样轻飘飘地避过了他,他像是这一处本应无人生还的地界中唯一的幸存者,却也像是被所有这一切都忽略,变成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善渊怔然看着变得风起云涌却越来越清明的湖底,看着湖中央黄金覆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底蓦地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这些婆娑密纹。
看似是纵容他留在湖底,可这又何尝不是对他的存在的视而不见和浑不在意呢。
凛冬的湖水是彻骨的冰冷,他有离火护身,时刻灼烧,这样的冷最多也只能中和他的灼热之痛,可此刻,他却只觉得有一片难言的心悸与寒冷从他的胸腔中崩裂开来,像是要将他割裂开来。
因为他的感觉已经成真。
白骨杖上的麻布被彻底掀开后,不过几息时间,凝辛夷慢慢抬手,将覆面的黄金傩面重新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善渊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长发如云如墨,她的那张娇容明丽无双,额头光洁饱满,面颊璀璨如有霞光相缀,肤光胜雪,朱唇似是永远带着笑意,只要他开口说话,她便会抬眼含笑看着他,眼波流转,如有繁星。
但此刻,她的笑却变得无喜无悲,像是凡人的所有情感都已经从她身上剥离,让她若有所感地侧头向他的方向望来一眼,与他遥遥四目相对时,眼瞳也如琉璃,没有任何波动。
善渊的心沉了下去。
他下意识向着凝辛夷的方向伸出手去,然而他在下沉,凝辛夷却已经将手中的所有东西都收入了三千婆娑铃中,只捏着九点烟,不过瞬息,已经破水而出。
那一刻,他只能穿透过漾起的水面看到她的一袭薄紫衣衫,她明知他在这里,却没有为他驻足,甚至没有回头。
善渊抬起的手倏而卸了所有的力。
离火的灼烧依然生疼,那种他分明已经习惯了的、席卷五脏六腑的燃烧从来都喧嚣不息,此刻更是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和湖底的冰冷一起侵入他的皮肉。他身上的那些被满庭用三清之气封住的伤口重新破开来,血浸透他的衣衫,再落在湖水之中。
长湖太大了,就算他全身的血都流干,浮上湖面,也不过如一片衰败的桃花花瓣,打个转便会重新消失。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失血过多,再难从湖中起来。
可他太累了。
日夜灼烧的离火,要掐死他的、阿娘的那一双手,他杀过的人狰狞诘问他的面容,那一声声高呼的“复国”,师父闻真道君布满业障却坚持要看苍生的眼……所有这一切都压在他的肩头。
如今,故国已覆,他为了救凝辛夷,答应了公羊春使用三皇子名头的交换,而闻真道君眼中的业障也已经尽数消融,谢玄衣不日即将知道谢家家主谢尽崖还活着的消息,一应灭门之事,只要找到谢尽崖,便可以尽数得知。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他也想要闭上双眼休息,将所有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哪怕身后洪水滔天。
他说过自己做事即便难辨对错,也从不后悔。
可沉浮于长湖中的这一刻,他扪心自问,却竟然说不出与往昔一般肯定的答案。
如果此生还有什么后悔之事……
几乎快要触及湖底的人蓦地睁开了眼。
因为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按住他的后脑勺,将唇贴了上来,轻轻地渡了一口气给他。
于是他周身沸腾不安的离火倏而熄灭,散落于湖中的血丝倒流入体,久久不愈的伤口开始结痂,甚至连灵台都清明一片。
他愕然看着面前,那双如黑琉璃般的眸子近在咫尺,凝辛夷微微垂着眼睫,并不看他,可她柔然的唇却紧贴着他,身躯与他若即若离,水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阻碍,直至她就这样将他捞出了湖面。
重回岸边的那一刻,凝辛夷周身的三清之气已经将湿漉漉的两人蒸干,她看了一眼终于赶来了的元勘和满庭,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将善渊交到了他们手中。
“善渊师兄。”她不轻不重地喊他的名字:“小程师兄交给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谢家灭门之事也还没有调查清楚,既然受人之托,总要把事情做完。”
他的唇上分明还有她的温度,可冬日的风一吹,所有的一切便成了子虚乌有的幻梦。
“阿橘。”他终于低低喊出了她的名字。
“师兄已经辜负了我的信任,就不要再辜负小程监使和阿满了。”凝辛夷已经转身,她顿了顿脚步,侧头道:“师兄,好自为之。”
然后,她的身形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元勘喃喃道:“这是……凝神空渡?凝三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不过这么瞬息,境界竟然攀升了两个大境界?!”
他还想说什么,满庭已是一声惊呼:“师兄!”
却见身边已经空空,哪里还有善渊的半点影子。
元勘和满庭对视了一眼。
元勘讷讷道:“师兄方才……是被从湖中捞出来了吗?”
满庭言简意赅:“是。”
元勘默了默:“……咱们师兄已经弱不禁风到这个地步了吗?那不然师父说的话,还是不转告了……我看凝三小姐如今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的样子。”
满庭:“……”
元勘幽幽叹了口气:“更何况,你瞧咱们师兄这样子,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依我看,无论凝三小姐接下来有没有劫在身,总之师兄啊,肯定是在劫难逃。”
*
从长湖出来,不必人说,凝辛夷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与之前的不同。
此前她的境界在窥虚引气,距离合道化元都还要差得颇远,虽然鬼咒瞳术和召神借力让她拥有越级击杀之力,但到底消耗巨大,譬如上一次用处鬼咒瞳术生杀本始杀死鼓妖后,她的三清之气消耗一空,险些便被凝二十九得了手,幸而有谢晏兮……不,善渊师兄相救。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这一路以来,她早已仔细回想过,那日在无忧和安乐那里织梦之时,前来刺杀她的死士们的剑法与刀法,凌冽酷烈之余,其实一招一式溯其源,都是有些眼熟的。
随着平妖监中人和善渊师兄从扶风郡谢府离开时,她故意没有带侍女,将紫葵留在府中,也没有带凝茂宏留给她的凝三和凝六。还要多谢谢府重开,事务众多,她随意一翻都能安排下去大大小小足够要忙小半年的事宜,分别交给了这些侍女与暗卫们。
包括她最信任的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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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一切,也总要有一个人替她盯着。
凝家的人本就是带去给扶风谢氏的,谢府看似重立,可事实上,谢家昔日最重要的那几门生意都被牢牢握在了凝家手中,其中自然也包括谢家三味药。
世家盘根错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那一日谢氏祖宅中的人死绝,但只要还有一丝血脉在,不出两三代迭代便可重振家门。哪怕回不到昔日繁荣,也不可能完全衰落,只要抓住最根本的所在,重新鼎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凝辛夷的脚步顿了顿。
不对。
是她想差了。
并非是凝家帮谢家复兴,从而接手了谢家的生意。而是从婚约定下的最初,凝家的手便已经伸入了谢家之中,反之亦然。世家之间,利益纠葛,错综繁复,更不必说,如今她已经知道,谢尽崖根本就没有死。
如果……
谢尽崖没有死,却任凭自己的独子谢玄衣在外蹉跎,甚至去过永嘉江氏的长水深牢,抹去自己的身份,如此蹉跎磨砺,不管不问。况且,这么久了,谢晏兮重开谢府之事,他难道能全无知晓?他知道那是有人冒充自己长子的姓名吗?
他是不在意,还是不能在意?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如果是后者,这世间谁能胁迫他做到这一步,让他家族覆灭仍缄默不语?如果是前者……
谢尽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切……和凝茂宏有关吗?
又或者说,送她来履行婚约之前,凝茂宏知道谢尽崖还活着吗?
她这样想着,蓦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在东序书院念书时的住所。
她来时,东序书院便已经败落不堪,她虽然拥有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可服侍她的侍女是息夫人的人,与她传道受业的座师每旬都要向息夫人汇报她的课业,教的内容也懒懒散散,形同虚设。那时的她,活在无尽的压抑与郁郁之中,翻过院墙去往善渊师兄的屋檐下时,才能做回片刻的,真正的自己。
饶是如今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记忆,那段时光也是仅次于她与阿娘相处时的轻松美好。
然而,然而。
这两个词或许注定与她这一生擦身而过,旋即便碎成记忆里再难回首的浮光掠影。
如今举目四望,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半个朋友宿绮云,还在神都等待她的阿姐和被她留下的凝九,竟是没有人再可信。
凝辛夷牵了牵唇角,注视了面前的小院片刻,到底没有上前推开院门。
然而她才要提步离开,脚步却倏而顿住。
万籁俱寂。
少顷,有碎裂的声音从她的脚下响起,阵纹一圈圈荡开,杀意弥散在天地之间,冰冷笔直地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上一次没能得手,那些杀手居然还没有罢手,竟是有人在此守株待兔,为她再一次设下了天罗地网的杀阵!
第162章 “善渊师兄,我的信任……
凝辛夷没有动。
她心思急转。
这一处住所并不隐蔽,她因为不学无术、骄纵跋扈而被流放到东序书院思过养性之事,在神都从来都是嗤笑她的谈资,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有心人来书院中询问,只要找到年长一些的座师,都可以带路到她所住过的这一隅小院。
可也正是如此,寻常人都会觉得她理应憎恶此处,就算路过也就不会多看这里一眼,又怎么会在这里为她设下杀阵?!
此人对她了解至深,究竟是谁才——
念头不过一个瞬息,杀意已在咫尺。
上一次,她在宁院遭遇杀阵时,正是衰弱之时,不得不借三千婆娑铃中的嗔痴怒恶之气充盈三清之气,也正是如此,才导致她在溯回之后,反噬得比以往还要更加严重,失明许久。
但这一次,她已不同往昔。
凝二十九藏在高树之上,冬日枯枝败叶,身形难藏,他小心翼翼将自己潜在影子之中,探出三清之气。
无数弓箭手隐在小院周围的屋檐之下,只等听他一令,便万箭齐发。
双楠村的刺杀失败后,他回禀了凝玉娆,凝玉娆听完整个经过,尤其是谢晏兮舍身挡剑后,久久不语,只是末了,让他对谢家暗卫放出了谢尽崖还活着的消息,并让他回来。
可是他不甘心。
自入凝家暗卫以来,他虽排行二十九,境界身手也不是最高深的,但若以杀人人数、任务成功数来说,比得过他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否则那柄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无色剑,又怎么会在他手上。
他还从未经受过这么大的挫折。
所以,他还想再试一次。
反正最终都是要栽赃给谢尽崖,刺杀一次还是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可以从杀阵中逃出一次,难道还能逃出第二次?
更何况,他这一次挑的,正是她最是失魂落魄至极,她从长湖中出来时,眼神飘忽,神色宁寂,全然不复往日明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也多亏他常常随侍于凝玉娆身侧,才能从凝玉娆只字片语的感慨中得知,神都所传之事皆非事实,三小姐从来都不是会被困于一隅,心生愤懑之人。正相反,远离了息夫人和逼仄的神都,哪怕偏远荒芜,哪怕是出于息夫人的算计,她在东序书院也过得很好。
她对这里,有怀念之情。
既然有情,就一定会回首。
所以在得知凝辛夷一行人往三清观方向而来时,凝二十九便已经在这里布下了杀阵与长弩,只等她来。
她果然来了。
凝二十九聚目而望,轻轻抬起一只手,于是无数精铁弓箭一并抬起,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院门口的少女。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凝二十九的唇边浮现了一丝笑意,然而那笑意才舒展到一半,就蓦地僵住。
因为凝立不动的少女倏而抬手起扇。
那柄扇子他并不陌生,那柄古怪的扇子曾经挡住过他的无色剑,也曾扇风锐利,如刀如剑,但也不过如此。
可这一次,她才扬手,凝二十九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漫天的风都动了。
留守东序书院的院生倏而驻足,空无一人的院落檐下有风铃作响,稍远处的三清观中,闻真道君捻巫草抬眸,三清山上,刚刚依从菩虚子道君为他坐了简单法事的小道童回首。
九点烟错开一扇骨,凝辛夷的眼瞳中骤而有幽秘的光闪过,甚至已经不用以血开眼。
鬼咒瞳术·千嶂。
凝二十九从头到脚都有了被针扎般的恐惧,他想要退,甚至已经折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一个瞬息,却见天地褪色,千重山嶂环绕,将他密不透风的包围,而他的神魂已经被抽离出来,漂浮于群山之间,惶惶不知进退。
凝辛夷坐在群山之巅,她姿态舒展随意,衣裙如流水繁华,那张艳如桃李春光的脸上带着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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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从未见过的居高临下和似笑非笑,眼中难掩几分戏谑和轻蔑。
那一刻,凝二十九眼瞳摇晃,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披着一戳就破的跋扈皮囊,外强中干,依附凝府所活的凝三小姐,压根不过是他的一场幻觉。
“凝二十九。”凝辛夷托腮看去:“我说这一路刺杀我的剑法怎么如此熟悉,果真是你。立神魂誓约了吗?能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吗?”
所谓神魂誓约,是世家约束暗卫杀手的一种酷烈的手段。立下此誓,若是有违背之处,立刻会被反噬抹杀,譬如说出背后是谁指使,又或是其他秘辛。
凝二十九没说话。
凝辛夷也不急,道:“不想说,就让我来猜猜看。我阿爹为人看似宽容仁和,实则最是谨慎,若是他开口,凝大不可能让你失手一次,还有再动手的可能。”
凝二十九眼神微顿。
凝辛夷竖起手指:“一次,两次,三次。凝二十九,这是第三次了。凡事讲究事不过三,我就算要给我阿姐留面子,也已经足够了。你相信吗?我在这里杀了你,她不会多问一句。”
凝二十九咬牙道:“什么事不过三,前两次你不过侥幸逃脱罢了,我倒要看看,这第三次,还有谁来替你挡剑,还有谁来帮你逃脱这天罗地网!”
他话音落,凝辛夷的手指已经掐在了他的喉咙。
饶是神魂,凝二十九也感觉到了剧烈的痛,上不来气的窒息席卷了他,这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凝辛夷眼中平静的杀意,如此汹涌的怒意蔓延在面容如此古井无波的眼底,看起来带着一股让他心惊的疯意。
凝辛夷……是真的会杀了他!
凝二十九神魂震颤,终于大声叫了出来:“不是大小姐!是谢尽崖!不,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要杀你!”
凝辛夷的手指没有松开。
她冷冷地看着凝二十九:“声东击西,说出一个名字再慌乱否认,掩饰最真实的目的,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我十岁就学会了,用来骗我,还是太无趣了些。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像阿爹的人,她失手一次,也绝无第二次。你以为你说完这些话,我就会真的以为你是在替我阿姐和谢尽崖掩盖吗?”
凝二十九瞳孔骤缩。
凝辛夷的手指慢慢缩紧,凝二十九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在她的手下要被一寸寸碾碎,声音破碎地喊了出来:“留着我还有用!周围我埋伏了箭阵!你留下我,我让他们停手!”
凝辛夷不为所动。
凝二十九想到沿途见闻,心念急转:“那些持箭侍卫不过是给凝家卖命的凡体之人!我若死了,他们也要跟着我一起死,你不杀他们,他们回到神都,也是死路一条!”
“与虎谋皮,他们……”凝辛夷才开口,手指却蓦地一顿。
因为她想到了岳十安。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岳十安。
她的这一迟疑,凝二十九便知道,自己的命到底是保住了,他的神魂蜷缩在地上颤抖,许久才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便听凝辛夷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我阿姐。”
凝二十九一愣。
“箭照放,这些人的命你保。”她说的言简意赅:“最后一个问题,我阿爹一直知道谢尽崖没死,对吗?”
凝二十九下意识想要否认,但他话到嘴边,到底道:“是。”
凝辛夷没有回答他,她站在那里,又像是在山边,地动山摇,天塌地陷,神魂归身的那一刻,凝二十九的手向下一压,于是埋伏的五十余名弩箭手弓弦齐松。
箭矢破空的声音连成了一道细密尖锐的线,然后变成了凝辛夷抬眸时眼底的星芒。
她翻腕扬手,腕间一道婆娑密纹混在磅礴的三清之气中,骤而震开!
漫天似乎都为她停顿了一个刹那。
站在原地的少女衣袂飞扬,不过瞬息。
阵破,箭断。
隐藏在不同阴影中的弩箭手都被震飞,齐齐吐血,昏迷过去。
断箭落了一地,发出了噼里啪啦如落雨般的脆响,凝辛夷的指间却还夹着最后一只,她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突地笑了一声。
“军中用箭。”她随手将那只箭也扔在了地上,抬脚踩断,向前走去:“我阿爹为了杀我,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可惜。”
凝二十九捂着胸口,他神魂才归位,就被婆娑密纹击中,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身形踉跄,蓦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却下意识问道:“可惜什么?”
“凝二十九,你瞎了吗?”凝辛夷嗤笑一声:“看不出来我是什么境界了吗?”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衣袂带过一阵轻风,风里是长湖的潮湿,是三清山凌冽的雪,是亘古的夜,唯独没有凝二十九闻习惯的,凝家人爱用的神都白檀木。
他在原地愣神片刻,倏而意识到了一件事。
凝辛夷方才说,是她阿爹要杀她。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次刺杀,是他心不甘为之,可若非凝茂宏属意,他又怎可能越过他调动军中弓弩?
凝二十九再吐出一口血,眼神颤动。
而她如今的境界……
如果他没有眼拙,应是已经凝神空渡。
过去他们是不是……都太小看凝三小姐了?
*
猜到这一次刺杀是凝茂宏所为,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
她甚至不用在千嶂世界里问凝二十九。
因为在白沙堤时,凝二十九的刺杀,是她与凝玉娆商量好的一场做给凝茂宏看的反目。
正如她所说,凝玉娆这一次之后,便不会再向她出手。倘若来的依然是凝二十九,便说明,是有人在借她的手。
这个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凝茂宏想要祸水东引到谢尽崖身上,让她以为是因为她这样一路追索,查到了太多有关谢家的秘密,所以谢尽崖想要杀她。可惜凝茂宏唯独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凝玉娆甚至对她下过死手,更不必提息夫人视她如眼中钉。
可事实上,她与阿姐,从未反目,一切都是做给她们多疑又不容忤逆的阿爹看的。
凝辛夷向东序书院外走的脚步蓦地一顿。
她向着一侧看去,正看到善渊一手撑着石壁,一手提着出鞘的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脸色苍白冷冽,修长漂亮的手指骨节分明,握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看向她时,唇色浅淡,瞳色更淡,眼底却像是有浓厚的波涛涌动。这些天来,他伤重未愈,下颌的线条比之前还要更锋利,此刻站在那里,托着漆黑的曳影,就像是一柄满是杀气却湿漉漉的剑。
凝辛夷与他的视线一触即发,转回头来,便要抬步。
却听善渊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方才我感觉到了这里的杀气……你没事就好。”
竟是在解释他为何在此,又为何曳影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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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辛夷脚步一顿,袖下捏着九点烟的手指也微微缩紧。
但她面上却浮现了一抹笑。
“善渊师兄,我的信任和真心你都已经得到过了。”她的声音清脆如玉石交错,也冷冽如冰泉落崖:“不必再替我挡剑了。”
她说,得到过了。
刹那间,善渊如坠冰窟。
第163章 他要想个法子,将这婚……
三清观和东序书院的冬日每一年都寒风肆虐,白雪漫覆,可这是善渊第一次在这里感觉到冷。
冷可以从身起,也可以从心生。
眼见凝辛夷又要提步,他终于涩然开口。
“谢玄衣去神都了。”
凝辛夷猛地转过头来,她紧紧盯着他。不用她开口,善渊便已经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苦笑一声:“不是我说的。”
“谢家暗卫?”凝辛夷挑眉,转瞬已经想到了什么:“是谢尽崖自己不想藏了,还是谢尽崖背后的人已经将他视作了弃子?”
她说完,面色却又微微一变。
因为凝二十九来刺杀她这件事,凝茂宏想要将暗暗将这件事扣在谢尽崖身上,所图之意,自然也是要将他们引向这位未死的谢家家主。
换句话说……
无论谢尽崖的背后究竟是不是她那位心机深沉的阿爹,总归凝茂宏都逃脱不了关系。
“阿满虽然经历过生离死别,又遭遇过灭门变故,但他自小被娇宠长大,眼中没有见过多少阴谋诡计。”凝辛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持扇的手:“他这次去神都,恐怕会有危险。你不去救他吗?”
善渊不答反问道:“你会去吗?”
凝辛夷终于侧目,她静静地看了善渊片刻,倏而笑了一声:“我去不去,会影响到你去不去吗?”
善渊没有说话。
“你莫不是觉得,骗我之事,阿满也参与其中,倘若我饶是如此,依然愿意救他,那么或许有朝一日,也会原谅你?”凝辛夷直直望着他,似笑非笑道。
善渊没想到凝辛夷会这么直白地说出他心中的想法,他鲜少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但他眼神虽然微闪,却到底没有避开,只是近乎执拗地盯着他,近乎呢喃:“是。”
“那你现在就可以死心了。”凝辛夷轻声道:“善渊师兄,我会去救阿满,因为这是我嫁入谢家、成为谢家妇的职责所在。但我不会原谅你。”
言罢,她转身就走。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
神都。平北侯府。
有人借着夜色翻身下马,兜帽未摘,向着门口侍卫亮了腰牌,一路如轻烟般,直至书房门口,被带刀侍卫拦下:“什么人!”
那人亮出腰牌,带刀侍卫面色微凝,双双让开,那人得以再次向前。
平北候何呈宣的书房与神都的文人不同。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此处更像是兵器环绕的桌案。
门开的刹那,肃冷的杀气扑面而来,便见那书房的四壁都挂着不同的兵戈,长刀,弯刀,剑,长木仓,戟,匕首,弓箭,风格各异,有的兵戈卷刃,有的开裂,更多的则是寒光四射,光可鉴人,却无一不是华贵无比,且开了刃,明显是见过血光的。
这些都是平北候征战四方这些年来,从敌方将领手中缴来的战利品。
而他本人便坐在这些战利品下方,一张巨大的黑檀木桌后,那桌上铺开一张舆图,灯火与杀气一样明亮。
门口的侍卫们都被杀气冲刷过许多次,勉力站定,目光坚毅,却见那带兜帽之人像是对此一无所觉,抬步一直到了何呈宣近前,等到身后的门关闭,隔绝了一切窥伺的目光,这才缓缓将兜帽取下,露出了一头枯槁灰白却一丝不苟的发,和清隽孤绝的脸。
正是谢尽崖。
他平静淡漠地站在何呈宣面前,背脊如悬剑,眼瞳也是将死之人的通透冷漠,然而那样的冷色之下,却分明似有一片厉火在灼灼燃烧,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燃尽。
“何呈宣,双楠村没了。”谢尽崖淡淡道:“凝家三女在挑生蛊吞噬双楠村之前进入了妖瘴。”
他边说,边向何呈宣扔过去了一只琉璃一般的珠子。
何呈宣抬手接过,在指间转了一圈,认出来这是什么,蓦地笑了一声:“昔日高风峻节的谢家家主,竟也会与司空家的虚芥影魅为伍。”
谢尽崖面色不改,像是没听到一样站在原地。
一道三清之气注入,虚芥影魅的留影珠中,有影魅生前“看”到的画面一一呈现出来。
先是王家大院中的宁院发生的一幕幕,直至一张娇艳明丽无双的芙蓉面冷冷看过来,抬手将这只虚芥影魅的眼珠子抠了出来,然后一脚踩碎灵体。
“你家大公子不愿意继续与我们合作的事情,我听说过了。”何呈宣的眼瞳里闪烁着肆虐的光:“这就是凝家三女?不是说对老凝说一不二听话得紧吗?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谢尽崖却道:“那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三年前就死了,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断气的。”
何呈宣蓦地抬眉,仔细看了谢尽崖许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意外之色,戏谑道:“难怪你和老凝能进一家门,要论虚伪,这天下又有谁能比得过你们,司空遮自诩心思深沉,却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输得不亏。不过,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谢尽崖又扔了一颗琉璃珠子过去。
便见双楠村中,无数被挑生蛊附体而失去神智的人群之中,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老实面孔挣扎着抬起手来,将一个包裹塞进了一个穿着平妖监官服之人的怀中。
何呈宣神色平平:“所以呢?”
“宣威将军位高权重,当然不知道此人乃是你麾下一名小小武卒,最擅奔袭,自然也最擅逃命。”谢尽崖看着那一隅包裹:“不过,再不会低头看士卒,宣威将军也总能认出来这包裹的布色吧?”
如今,何呈宣已是大徽朝的平北候,早已不是大邺的宣威将军。
谢尽崖如此唤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何呈宣再去细看时,眼瞳终于一缩。
因为那包裹的布色,赫然正是彼时他麾下宣威左军的军服布料!
何呈宣的眼瞳带了猩红,他近乎阴狠地盯着那一角包裹:“这里面……”
说到一半,他又轻轻舒出一口气:“一名武卒罢了,手上又能有什么呢?”
“的确如你所说。只是,平北候敢赌吗?”谢尽崖面无表情地弯了弯唇:“倘若那包裹里,真的有什么呢?”
何呈宣粗糙的大手慢慢握成了拳,那枚虚芥影魅的琉璃眼珠子眼看就要不堪重负,碎裂一地,他却蓦地松开了手:“我为什么要赌。既然这不是你儿子,凝家三女也不过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你说呢?”
他常年握兵刃而骨节格外粗大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轻敲:“至于这个平妖监的小监使,一并杀了就是了。如今天下,天灾人祸,妖祟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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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九方青穹知道了真相,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小监使为难我?”
“那是闻真道君的大弟子,不好杀。”谢尽崖冷硬道:“如今他们已经向着神都的方向来了,事情若要闹大,不好收场,要杀尽快。”
言罢,谢尽崖重新带上了兜帽,就要向门口走去。
身后,何呈宣的声音阴沉道:“老凝知道吗?”
“他杀了三次,都没成功。”谢尽崖头也不回,道:“如你所说,一个不听话的庶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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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咱们这样真的好吗?”元勘将两匹马鬼鬼祟祟地藏进马厩里,又连贴了数十张匿踪符:“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咱俩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不算。”满庭面无表情道:“最多是推波助澜。”
元勘噎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儿。算了,为了师兄,推波助澜也好,助纣为虐也罢,但是你说,师兄这招能有用吗?”
满庭没理他,只是目光遥遥向着三清观外的方向望去。
观外,两人正在对峙。
“善渊师兄,一定要这样吗?”凝辛夷看着面前的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忍不住舔了舔牙根:“偌大一个三清观,真就一匹马都没了?”
善渊坐在马车前,一条长腿闲闲地落下来,曳影剑和那柄总是背在满庭背后的长刀都平放在他膝盖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去神都,要么自己走回去,要么上你的马车,要么与你同乘一匹马?”凝辛夷不可置信道。
“看来是这样的。”善渊颔首:“委屈师妹了。”
凝辛夷深呼吸,用荒谬无比的眼神看了善渊片刻,转身就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才说了绝不会原谅他,他居然便藏了马,厚颜等在此,逼她与他同路?
他是疯了吗?!
不过是一段驿站的距离,即便实在是遥远了些,她多花费些时间,也未必走不到!
只是凝辛夷才踏上官道,倏而又停住了脚步,大步折了回去。
“这马车乃是平妖监给我们的,不是你的,也不算是我的,凭什么我就要拱手让给你?”凝辛夷拧眉道:“你下来。”
善渊掏了掏怀中,露出一隅包裹:“凭这个?”
正是程祈年机关木球里掉出来的证物。
凝辛夷勃然大怒,将程祈年交予她的有关何呈宣通敌叛国的包裹也掏了出来:“我也有!”
善渊不言不语,只是一摊手,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也有,我也有,你不想让,我也不想。
凝辛夷:“……”
……
马车碌碌碾过官道。
凝辛夷咬牙切齿地坐在车厢里,车前驱马之人的高马尾在风中摆动出漂亮的弧线,窗外的风景向后退成了一条长长的动线。